曹青檀姿態極低,「卑職豈敢。」
「不敢就按章程來。」杜宇揚聲道,「要麼應戰,要麼掛刀!」
台下范汝暉終於坐不住,高聲喝道:「杜宇!還不快滾下台來!」
他不叫還好,如此出言斥責杜宇更是下不來台,繼續梗著脖子道:「事有法度,行有律令,違度違令,卑職不服!」
亭間,長樂又倒了杯酒吃,虞山銘慢慢拈動她食指上的戒指,只微眯了眼睛。
虞山銘默許杜宇鬧這一場。
有點意思。
秦灼收回目光,攏了攏衣袖,繼續憑欄往外瞧。
曹青檀沉默許久,伸手從腰間解下長刀。
范汝暉恨鐵不成鋼地盯著杜宇,驟然起身準備喝止。
但另一個人的聲音更快。
劍拔弩張之際,有人疾聲叫道:「稍候!」
這一聲出,眾人齊齊注目。那人方才從側邊下去,如今一瘸一拐,從正面再度登台。
事出意外,杜宇微微訝然,曹青檀也低聲喝道:「下去!」
那人卻不理睬,從木托盤裡拿起唯一一把刀,「卑職金吾衛武騎阮道生,願代司階應戰。」
他雙手相揖。
「請旅帥賜教。」
***
如此變故一生,台下亭間皆矚目而觀。
杜宇已躍步而上,毫不拖泥帶水地劈下一刀。阮道生微微卻步,勉強橫刀招架。
秦灼不是沒見過阮道生的身手,重傷猶能斬狼突圍,如今這左支右絀的勁,只怕是在做戲。做戲也有好壞之分,輕易輸贏都是下乘,這般貌似竭力抗衡、勝負定在須臾之間,才是絕佳好戲。
只可惜這優勢劣勢太微乎其微,秦灼瞧不准他態度,自然也料不定他輸贏。
秦灼問道:「依祝兄看,這位阮郎能否取勝?」
祝蓬萊蹙眉凝望,緩慢搖頭道:「難。」
同時一道金鐵相擊聲震入耳中,環首刀與精鋼刀一抵即分,阮道生似乎力有不支,搖搖欲墜。
秦灼心忖,他若使上真正手段,不贏才是難。
於是點頭附和:「我看也是。」
這一刀之後,杜宇也是暗自心驚。
阮道生出招古怪,瞧著毫無章法,但刀刀竟似迎著他的路數來。刀法不精、毫無贏頭,但處在下風這麼久,居然還沒有輸。
他這一刀劈得極其兇猛,看阮道生前招應對,無論如何也不該接下。
但他接下了。
說是接下,不如說是化過這一刀。
阮道生似乎用盡渾身氣力般橫振手臂,手腕彷佛也輕輕一動。那口環首刀迎他的刀刃上撇,竟巧合般將他的刀勢削了出去。阮道生如此接過,只是後退幾步、站立不穩而已。
杜宇心中奇怪,但瞧阮道生汗出如漿、面白如紙,全然不似作偽,突然嘆了口氣:「你認輸吧。」
「屬下自己認過輸了。」阮道生撐刀立住,「如今代師而戰,雖死不認。」
聞他此言,杜宇竟生出幾分敬佩,「好骨氣!再來!」
阮道生手臂微微顫抖,重新握緊刀柄。
***
「這小兄弟武功不怎麼樣,纏功卻挺了得。」祝蓬萊津津有味,「有道是烈女怕纏郎,以後拿這本事出去,還怕討不到五六七八個老婆?」
秦灼笑道:「可憐,這手水磨工夫,只怕沒幾個娘子能消受得。」
他二人越說越不對味,台上卻戰至激烈。台下曹青檀本神色大變,看了一會,也安穩站回去。
阮道生這手蹩腳刀法能纏這麼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他反手擋下杜宇一刀時,雙耳輕輕一動,下一招似乎力不從心,環首刀脫手直直飛出場外,錚地一聲刺在地上,震開一片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