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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相斷春秋信,各自南北兩地魂。

後世紛紛論仇寇,我與你,曾是切切枕邊人。」

一架飛紅如舞,把蕭恆背影吹滅。

蕭玠靜立許久,再抬臉,淚珠已灑了滿襟。

第142章 尾聲 長相思

如果問太子最思念誰,奉皇七年他會撫摩秦灼的弓弦,十七年他會望著北方的天空沉默。但這是奉皇五年,五年深秋,自禁中至宮河、至京郊、至陽陵、至太廟,太子代天子行,率百官,左右衛、左右驍衛四騎開道。

太子手捧神主,桐木藍漆金字,御筆親書曰:

梁元和元年五月十三日戌時生奉皇五年九月十一日午時卒梁文正公惠烈侯李寒行凡主位享年二十有五葬於陽陵

天昏得一片灰雲,但仍有紅光暈出來,以致雲層肉粉的肌理都清晰可見。太子仰起頭,頭頂的白巾尾巴似垂拂到腳跟。

他看著天空想起阿爹。他想,被遮擋嚴實的太陽是阿爹咳的那口血嗎?這點天光是從阿耶指縫裡淅淅瀝瀝漏出來的嗎?

他當日問阿爹,老師死後要往哪裡去?他雖知死亡,卻不知死人的歸宿與活人有什麼不同。阿爹道,老師想家了,要回家去。他問,真的不回來了嗎?阿爹道,會在夢裡回來的。阿爹在他面前蹲下來,緩慢捋著他的眉毛,說,阿玠,老師也有自己的老師,你想念他,他也是。他們分別多年,得回去看看。他便說,那我也可以去,我是老師的學生,我也應該尊重老師的老師。阿爹看他一會,輕輕抱住他,說阿玠,好孩子。

身後內侍高喊道:「起靈——」

太子將麻衣披上。隊伍的龍鱗潔白。

阿爹那口血吐得突然。

老師的棺槨移入昭華殿後,阿爹輟朝三日。三日後的清晨,老師下葬前的最後兩個時辰,一個叫做趙荔城的將軍未卸劍甲,直奔入殿,對棺木訥頭拜倒,大叫一聲:軍師,老趙回來了!

七尺高的漢子,哭得像個孩子。

阿爹給他倒一碗酒,那將軍雙手捧過。他放聲痛哭時,阿爹終於將一封信拿出來。

他需要有人陪著。他一個人也不敢讀。

那封信阿爹讀了好久好久。趙將軍也哭了好久好久。

趙將軍痛哭流涕時阿爹說,君不負我。

他喃喃道,是我負君。

靈幡刺進天幕,白色如神女衣縧,神女在吹箜篌。是初冬的鶴唳響了。緊接著靈車轆轆,嗩吶聲響徹雲霄。他們出郊十里了。

一個時辰前,趙將軍從靈前站起來,隊伍縞素以待。阿爹仍在棺前跪著。昭華殿內,寶燈金黃,綢緞蒼白,棺木漆黑。

阿耶步入昭華殿,他穿了件厚厚的黑狐狸大氅,直把身形遮掩住。他扶起阿爹,說,到時候了。

老師的神主被撤下,六名帶甲將士扎著素衣,把棺抬起來。

陽陵前,隊首的趙將軍高舉招旗。

殿中,阿爹嘴唇動了動,手要抓住什麼似的抬起來。

趙將軍高呼道:「噫興——」

阿爹吐了口什麼出來。於是殿中有了紅色。

阿耶帶著哭腔喊他,六郎,六郎。

他眼睛盯著遠去的棺槨,嘴唇滲著血,喃喃叫道:渡白啊。

太子知道阿爹愛重丞相,這和他愛阿耶不同。很久以前,太子拿這事問過阿爹,起因是冊立皇后的謠言。但這謠言有些不同尋常。

太子放下帳子要睡,聽宮人邊置香邊嘁嘁喳喳道,陛下今夜要在兩儀殿宿下,剛叫人收拾了碗碟,又要再添酒呢。

另一個問,同大相麼?

那宮人笑道,不然還有誰?大君現下回了南邊,能平分秋色的,不就只有這一位了。都道陛下不肯立後是為了大君,我瞧卻不打准。兩儀殿可是專門取了椒泥和牆,這是娘娘才有的榮寵。

另一個呀了一聲,怕驚擾太子,又壓低聲音道,難道陛下對大相……

那宮人道,你只想想,戲本子演的最多的,是陛下同誰?大相從前寫過本子,記的正是他和陛下從前故事,專供在御前,旁人瞧都瞧不著。這不是有情是什麼?啊呀呀,只看著大相那樣個正人君子,竟有這麼多心思。若是個女兒,皇后還能饒到別人身上去?

另一個便打趣說,男皇后也是說不準的。

那宮人笑道,你可仔細別漏了風聲。秋內官聽見背後編排,可要撕了咱們的嘴。

二人壓低聲音說笑幾句,便也掩門退下。

太子一夜輾轉反側。阿爹真的移情別戀去寵愛老師了嗎?阿耶走前阿爹還親自送出宮門,阿耶親他的嘴,他也不躲。阿耶這才走了幾天,阿爹怎麼能這樣?他不要阿耶,可自己是阿耶生的,他是不是連自己也不要了?

念及此,太子心中難過之意一陣賽過一陣,側過頭,叫眼淚靜靜洇濕了枕巾。

天剛蒙蒙亮,太子便穿好衣裳,躲過眾人,躡手躡腳往兩儀殿去。殿中昏暗,一支紅蠟燃燒殆盡。遠遠地,太子便瞭見阿爹和老師躺在榻上合衣睡著。阿爹毫無防備,將後背留給老師。老師一條腿搭在阿爹腰上,瞧著很是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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