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同甘共苦,差一點都不行。
秦灼心中突然好笑,還真計較。
這麼想著,他便握住蕭恆的手,手指擠出他指縫,輕輕扣住蕭恆手背。那人沒有反握。
帘子輕微一響,阿雙躡手躡腳地鑽進來,聲音壓得極低:「大王之前要查的消息,燈山來了信。」又附耳道:「裴太宰當時行刺太子,確有同謀。撤掉大王太子太師的書信,以及虎賁軍的調動,是有人配合完成。」
秦灼問:「全部都是?」
阿雙道:「人尚在偏殿,請大王查問。」
秦灼握著蕭恆的手,舉起來貼在自己臉頰。又這麼靜靜地看了他一會,直到燈花一爆,阿雙才聽見他輕聲說:「知道了。」
***
三日後,大理寺傳來新報,獄中已有人犯招供,竟又審出貢給蕭恆的阿芙蓉丸一事。卻不肯詳言,只肯面見。
秦灼不敢耽擱,當即派轎子接人入宮。又不欲大張旗鼓,便派遣五名虎賁軍,走偏遠小路進宮門。
要入宮,鬧市是無論如何都避不開。
日頭上來,轎夫背有汗濕,漸覺憊意。突然,耳邊極輕極快的嗖地一響,整個轎子被憑空一推般,微微晃了晃。
竟是在同時,一道人影破簾而出,腳一踩轎梁助力,躍上街邊屋頂,追蹤那響聲來源而去。
市中行人一片驚叫,頓時亂如蜂團。
轎夫一時忘記放轎,只愣愣瞧著面前。
一雙腳落在地上。
方才的轎中人將斗篷一甩,露出一身藍袍,手中摜下一條漢子。那漢子已被卸掉下頜,以防咬舌自盡。
藍袍人嘴裡啐下什麼,當地落地,竟是一枚紅纓飛刀。
他撣了撣衣,笑得居然有些輕佻,「回去領賞了。」
為免三司介入,人沒有入宮,直接押進大君府。此事將了,秦灼反而氣定神閒,連陳子元都得赦出了那一畝三分地,一眾人聚在堂中吃茶。
陳子元關得久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絲毫不顧為臣下的禮數,對秦灼冷笑道:「怎麼,大王不怕有人尋了間隙,把你好容易上鉤的肥魚給做了?」
秦灼颳了刮茶沫子,眼不看他,寬和笑道:「梅藍衣的刑訊不讓陛下,一盞茶畢,水落石出。」
陳子元喝倒彩般嚯了一聲:「成竹在胸了。」
茶沒吃一會,秋童便匆匆來報:「陛下得知今日事,欲親自提審人犯。還請大君攜人入宮。」
秦灼沒起身領旨,仍居高臨下地坐在椅中,眯眼端詳一會,突然喝道:「按下。」
他吩咐侍從:「先請梅將軍來,瞧瞧是不是人皮面具的勾當。」
梅道然往堂前去後熄燈落鎖。雖是白日,但窗被木條密密楔上,陰暗得難見五指。
那人仍未招供,衣衫已經血淋淋地溻濕。下頜已重新安上,梅道然怕他尋隙自盡,將嘴給他堵住。
正半昏半醒之際,突然聽得門扇輕響。接著,傳來刻意放緩的腳步聲。
一條身形熟悉的人影走近,對他抬起手臂。那手中寒光一閃,倒提一把匕首。
人犯嗚嗚一聲後狠狠閉目,竟毫無怨言,直似捨身求義一般。
那人揮刀而下。
忽然,門砰地一響,室內一亮,燈光隨著腳步聲傳來。
昏暗處,那人仍背著身,手臂繃直,將匕首哐當一拋。
他轉過身,聽見秦灼毫不意外地喟嘆道:「鑒明,咱們談談吧。」
第133章 一二七 玉照
天外點了雨。二月長安冷,梧桐卻早開,密密綴了滿枝。室內日色昏昏。
案上擺放酒肴,另兩隻盞子。
秦灼一身素衣,從案邊坐下,道:「當年阿耶同我講,他年少進京時,和老師、令尊一起,在這梧桐底下埋過酒。」
他提起酒壺,語氣反而溫和:「咱們替他們嘗嘗。」
秦灼沒說別的,先給二人倒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