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嫁禍?
蕭恆太陽xue突突跳著,蕭玠已捧酒立起,抬到唇邊要飲。蕭恆忙叫道:「太子。」
蕭玠停樽看他,蕭恆便笑道:「太子年幼,無法飲酒,不如轉敬大君。」又溫聲道:「阿玠,給大君捧過去。」
果不其然,裴公海猝然變色,揖手向他道:「大君積年胃疾,怕是不能多飲。」
秦灼案上也有酒水,近日更沒有忌酒一說。他自己有些不明其意,見蕭玠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忙道:「老師,只吃一盞,不妨事。」
「少卿。」蕭恆突然打斷道,「那就不飲了,給我吧。」
裴公海雙眉一斂,終究沒有說話。
一盞酒幾番輪轉,竟到了天子案上。蕭恆端起那盞酒嗅了嗅,冷冷注視裴公海。裴公海似知其意,也正襟危坐地與他對視。
絲竹聲里,蕭恆一顆心徹底冷下去。
真的是他。
「陛下。」秦灼見他臉色不對,忙叫一聲。
蕭恆被這一聲叫回了魂。
在盯向裴公海前,他先看見了秦灼。
身形單薄,面少血色,昔年弓馬縱橫,如今多病之身。大紅白虎的衣冠簇擁,卻已經撐不起衣裳來了。
他的枕邊人啊。
那盞酒水被蕭恆死死掐在指間,像血水,像一個女孩子淡去的臉。
他失去了李渡白,失去了裴玉清,他們一起失去了阿皎,阿玠雖然保下,不過秋葉於風,搖搖欲墜。如今,秦灼真的還能經受住失去裴公海嗎?
那是他的老師。
長久肅穆後,終於,他吐出一口氣,手腕一動。
……再放一馬吧。看在秦灼和他們死去的女兒的份上,看在阿玠是半個南秦人的份上,再放最後一馬。
眾目睽睽下,蕭恆把那盞酒倒掉了。
他似要開口,卻突然單手撐案,遽然起身離席了。滿殿朝臣面面相覷,秦灼不免蹙眉,對阿雙道:「你跟去看看。」又舉樽對眾人道:「恭祝各位中秋團圓。」
秦灼心懸著,一時味同嚼蠟。不一會阿雙匆忙趕回,低聲道:「陛下……不叫人近前。」
秦灼面色發沉,將筷子一拍,當即抽身就走。
阿雙心中惴惴。自從永懷公主歿後,秦灼就性情大變,暴躁易怒,身邊人動輒得咎。太醫多番診斷,只說所受刺激太大,當年生育蕭玠元氣大傷,此番更是虧損了根底,只得慢慢將養。幸而蕭恆從來都是讓著他,儘管如此,秦灼脾氣還是時好時壞。前幾日因蕭恆勸阻他吃酒突然動怒,一隻酒杯沖面打出去,蕭恆也沒有躲,刮著臉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利片。
阿雙當時大驚,忙要上前收拾,蕭恆只搖搖手,自己半跪下把殘片收好,又擰了塊濕布,將地仔仔細細擦了一遍,只對秦灼說:「你一會上床,我再打掃一遍。這幾日不要光腳了。」
他挽起袖子,蹲著身埋頭打理著,顴上一塊紫青,腫起個大包,血珠一滴滴地從傷口往下滾。秦灼坐了一會,突然從他身邊跪下,抱著他頸項,臉埋在他肩上失聲痛哭起來。
蕭恆慢慢把濕布包好,遠遠丟在一邊,這才騰出手輕輕拍他手臂,柔聲道:「沒事,不疼。」
連裴公海都不得不認:「梁皇帝是個好脾氣的。」
再好脾氣,秦灼也怕。他也察覺得到,自己狀態差到無以復加。平常冷言冷語,已是在強忍一些莫名怒火。他怕這麼下去,蕭恆終會疲於應付,不要他了。
最讓他擔憂的是,蕭恆近來絕對有什麼隱瞞他。
蕭恆在瞞他什麼?
秦灼不敢想,也不敢問,怕一問就要吵。如今快步趕去,後殿緊閉,明顯將他拒於門外。
一個可怕的念頭鑽出來。秦灼強行將它吞咽下去,擠出喉嚨的像另一個人的聲音:「臣求見陛下。」
半晌無人。
秦灼嗓音顫抖,提高聲音道:「臣秦灼,求見陛下!」
這一聲喊出來,他整個人都打著哆嗦。阿雙忙伸手去扶,卻被一把甩開。秦灼大口喘著氣,撩袍跪在地上。不一會就一手扶地,脊背弓縮,像哪裡在疼。
別……別這樣。
我改了,我全都改的……我不發脾氣了……你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