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轉了會扳指,突然用食指頂住,問道:「連根料理湯氏,打壓世族的意圖就太明顯了。其他各族豈肯束手就擒?」
「他們不敢。」李寒成竹在胸,「大君記得,陛下因為何故,師出何名?」
秦灼瞭然。
刺殺太子。
李寒笑道:「這是謀逆。」
世族的底線是獨善其身。姻親再近也是外家,不是一個姓,遇上事可能會有所幫扶,但絕不會任火燒到自己身上。
秦灼道:「說說計畫吧。」
蕭恆叫道:「少卿!」
秦灼扭頭看他,「你要我兒子白白叫他們禍害嗎?」
蕭恆嘴唇顫抖起來。
李寒看看蕭恆,嘆口氣,道:「臣如此建議,是因為強龍不壓地頭蛇,江南和茶絲路是湯氏的地盤,如果陛下直接派人革職,恐怕生變。依臣之見,不如設一誘餌,引萬蛇出動,齊聚長安。」
秦灼頷首道:「後位。」
「不只如此。」李寒正襟危坐,眸中雪亮,「天子立湯氏女,湯氏各族自然要進京拜賀,但人未必來得齊全。所以臣建議陛下,貶楊氏,將官職空出來,右遷湯氏地方官為京官。」
秦灼問道:「最後想怎麼辦?」
李寒說:「明君治國,不應連坐。臣建議罪魁斬首,無辜者只遷戶,限制入朝,男者不充軍,女者不充妓。暫不抄家,但要下派京官清點帳目,最後將貪賄抄沒,其餘家產分還族人。」
秦灼聲音落得很低:「我是問,皇后,怎麼辦。」
李寒沉吟道:「借婚姻設局總歸不正義,但馬具鞍韉出於湯氏女之手,也算不得無辜了。臣以為……」他看了眼蕭恆,還是沒說出口。
秦灼似笑非笑:「一日夫妻白日恩,萬一皇后到時候身懷六甲,下得去手?」
「你覺得我會碰她?」蕭恆盯著他。
秦灼和他對視一瞬便轉開眼睛,只道:「我說說罷了。」
李寒忙道:「皇后去處,題字來議吧。」
他往案上取了筆墨,三人各題字在掌心。最後攤開一看,蕭恆、李寒題隱,秦灼掌心空白。
蕭恆握住秦灼那隻手,秦灼有些漠然,只道:「你看著辦。但有一件事,我不管你是真娶還是假娶,皇后入宮期間,我帶阿玠回去。等你這邊事妥了……」他停頓一會,道:「等妥了再說。」
李寒點頭道:「湯住英恐怕知道陛下與大君的內情,只有你二人情裂,他才能完全放心。」
蕭恆便道:「好,事成之後,我去接你們。」
秦灼不置可否。
第93章 八十八 假戲
既然定下章程,秦灼似乎不想在甘露殿多待,李寒和蕭恆眼神交換,便也開口告退。
秋里太陽白,撐著副未搽胭脂的病容,照得萬物都生了寒氣。秦灼邊下階邊同李寒說:「立政殿那邊,你多看著。」
他腳步沒有停頓,話卻在口中滾了滾,方道:「我如要歿了那湯家娘子,難免顯得小肚雞腸。如要隱,我不放心。」
李寒嘆道:「大君與陛下一體同心,方才直言就是。」
「這位女公子國色無雙,陛下真看上了,我倒不怕,只是有了阿玠……」秦灼看了眼日頭,「我頭先和他說過,要阿玠在梁,就不許選後宮。不然,我要麼帶著孩子南去,要麼……」
他沒有說下去,只笑道:「是她無福。」
秦灼從不愛在後宮上與蕭恆做計較,至少是明面上。他雖和蕭恆共枕多年,又有了蕭玠,但多少仍有傲氣在。他是一地諸侯,恥作妾妃之流,與妃嬪拈酸吃醋不是正道。如今他說這話,李寒明白,為了蕭玠,他可以邁過這條線。
李寒便故意道:「這不公平啊,大君家裡可儲著位段夫人呢。」
秦灼卻說:「你知道阿玠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李寒緩慢點頭,卻說了另一件事:「大君成婚之時,陛下不只贈送婚儀,還追送賀禮。往後大君回朝,與段氏如何,陛下何嘗問過一句?」
他嘆口氣:「他信你至此,你用皇后有孕來敲打他,未免傷人。」
秦灼腳步一停,轉頭看他,道:「你倒難得仗義執言。」
李寒微微欠身,「臣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