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笑道:「請殿下賜名。」
蕭玠認真思索片刻,看見那隻投壺,忽然福至心靈,雙手合十道:「小紅豆!」
秦灼撲哧笑出來,問:「等他長大了,總不能再叫這個名吧?」
蕭玠早想好答案:「長大就叫大紅豆!」
眾人俱笑起來。林間侍從望著天色,已將大旗舉起,示意可以狩獵。
蕭恆正教蕭玠認馬具,便笑道:「眾卿先行,我陪兒子待一會。」
秦灼為南秦打頭,自然不好留下,便上馬行到白虎赤旗底下。臨行前回首,見蕭恆正將韁繩遞給兒子,教他如何控制馬頭。
蕭玠坐在小馬背上,小聲道:「可如果用力勒他,他會不會痛呀?」
陣前三聲鼓動,場上百馬皆蓄勢待發。秦灼便轉回頭,振動韁繩,打馬往山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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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白日,林中依舊霧靄氤氳。陳子元射了頭猞猁猻,還未抄起來,當即聽身邊一聲弦響,遠處樹叢一動,一頭麋鹿應聲仆地。
鹿頸上釘一支大禮隨侍箭,長三尺一寸,楊杆,雕羽,朱漆,除天子外,普天下唯一人可用。[2]而此箭雖利,但射程遠到難見射手,要貫穿鹿頸,所引定是強弓。
陳子元往前驅馬幾步才看見鹿角,對秦灼笑道:「自打殿下出生就停了你的狩獵,今年剛解禁,技癢許久吧?」
秦灼一轉扳指,青石虎頭咬緊弓弦,又是撲地一聲。一株柏樹折了一半,一頭白狐狸躥入草中,旋即不見。
陳子元噓聲道:「喲,沒中。」
秦灼也不惱,只放下落日弓道:「阿玠長得快,尋思著再給他做件襖子。他黑紅衣裳多,想要白的。」
言及太子,陳子元一箭射了一雙白兔,邊道:「剛跑了一圈就要他學騎馬,小心揠苗助長啊。」
秦灼道:「南秦的兒郎也算馬背上長大,四歲不算早了。」
陳子元只將那兩隻兔腿射傷,隨手撿起丟進馬頭的小竹籠子,留給蕭玠平常玩,「那是人家孩子,小殿下什麼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兒子身體好得很。」
陳子元知道犯了他的忌諱,只撇撇嘴,也不爭辯。靜了片刻,他忽然聽身旁人道:「我能載他一時,能載他一世嗎?」
秦灼又抽了支箭,語氣無波無瀾:「想騎馬就得自己學,想病好就得自己吃藥。爺娘都是走在前頭的,沒人能護他一輩子。」
昆刀被關在籠里許久,秦灼便帶它入林,隨意找點吃的。白虎一躍而去,草木一陣搖動便無蹤跡。
秦灼叫一個侍從盯著,免得昆刀被當獵物射了去,又對陳子元道:「往前看看。」
陳子元笑道:「那麼喜歡那頭狐狸?」
秦灼不答,一徑打馬入林了。他又策馬許久,前頭山石橫生,犬牙交錯,底下裂出一條溪水,似一條水光油亮的銀蛇。蛇頭處生一片結紅果的灌木,枝葉茂密後,隱約露出一點陰白的影子。
秦灼按住馬蹄,雙指捋箭,正要搭弓,忽聞遠處一聲虎嘯,整個林子都震了一震。那畜生趁他分神,扭身竄掉了。
昆刀常與人相處,少作此等咆哮。雖如此,秦灼心中依舊惴惴,也顧不得那狐狸,忙撥馬回趕。
遠遠能望見林子盡頭時,聽得有人口呼「大王」,他來不及勒馬,見是方才那侍從半邊袖管浸了血,急聲道:「昆刀不知怎麼發了性,直接往林子外衝出去了!屬下無能……沒有攔住……」
秦灼舉目望去,見林外草場上一片空曠,只一個小兒操縱著小馬原地轉圈。白虎發瘋一般,直衝那一人一馬奔襲而去!
第88章 八十三 射虎
一刻前,蕭恆抬首看了看日頭,將韁繩遞給兒子,道:「請這兩位內侍看顧你一會,阿爹去給你端藥。」
那兩名內侍忙道:「奴婢們取藥即可,豈敢勞煩陛下。」
「太子換了服新藥,他的女官怕也不清楚。」蕭恆捏捏兒子的臉,問,「阿玠要下馬嗎?」
蕭玠好容易學會控制方向,正玩得起勁,只握著馬鞭搖頭,「臣也要吃甜水。」
蕭恆便放他自己騎馬,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進了帳子,便啟了一方匣子,取出幾隻藥包,囑咐了蘇合煎藥次序。又打開一隻干荷葉,拿小匙挑了點梨膏,又兌了碗熱水搖著。
那點膏子將要化盡,蕭恆忽聞遠遠一聲虎嘯。幾乎是同時,帳外響起紛雜的腳步聲和叫喊聲。
蘇合闖進帳子,白著臉失聲叫道:「大君的白虎發了性,沖太子殿下撲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