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玠嘀咕道:「可這不對呀。我聽過小姑姑的故事,阿耶說她打仗比阿叔們都厲害。阿爹說,之前,連陛下都是個阿姨做的。既然可以有這麼厲害的阿姨,為什麼做官只能要阿叔?當然是看誰有本事啦。」
「是的,這不對。」李寒深深看著他,氣息有些不穩,「殿下記住,這不對!」
蕭玠點點頭,小大人般道:「不對,要改。阿耶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阿玠不好好吃藥就不對,已經在改了。」
李寒聲音有些顫抖,說:「殿下聰慧,陛下的福氣,大梁的造化。」
小太子眼睛一轉,邊往他身上蹭邊打商量:「但今天的藥太苦了,我以後慢慢改,好不好?」
李寒看著床頭滿滿一碗藥,端起來給他吹了吹,義正言辭道:「不好。」
蕭玠發誓,再也不要喜歡老師了。
第79章 七十四 法理
正月是各家拜年的時候,溫國楊府亦是如此。
鄭素是姑爺,攜了妻子來走岳家。吉祥話說夠,話頭無非是子嗣嫁娶。鄭素去年又添了兒子,三繞兩繞,便繞到妻妹楊觀音身上。
屏風後,楊觀音對姐姐皺皺鼻子,道:「又是這事。」
楊茗輕輕拍著兒子襁褓,坐在一旁笑道:「女大當嫁,你也別怨母親多事。父兄雖仍在朝,但風光遠不及祖父當年。我看陛下如今態度……」
話及此,她只輕輕搖首,笑道:「罷了。同你姐夫講,無非多雙眼睛相看,爹娘在家也放心。」
楊觀音冷笑道:「我看是娘還沒斷了那痴心妄想。」
屏風外,母親聲音有些焦急:「姑爺不是外人,我便有話直說。當年陛下入主長安,潛邸又無女眷,我的確也動過心思。只是畫像送去也無音頻,後來娘娘人選的議論,你妹妹雖不是最多,但也占了三分。我想著姑爺如今頗得陛下倚重,聖心如何,多少也能告知一二。」
茶盞輕輕一落,便聞鄭素溫和道:「母親何必如此客氣。只是天家這條路……」
楊觀音探頭去看,隔著屏風,隱約見鄭素搖了搖頭。
「依小婿所見,皇后人選,陛下無意於世家。」
他此言一出,連楊崢都停了茶盞。
鄭素道:「陛下手段果決,平生最恨掣肘。但朝中根基未足,倘若外戚勢強,絕非天子所願,這是其一。其二,東宮既立,陛下愛若至寶。但太子是庶出,來日皇后誕下嫡長,與其終有一爭。」
母親沉吟片刻:「姑爺說的是。只是陛下愛重殿下,怎麼其母連個名分都沒有?」
楊觀音也好奇,正要仔細去聽,忽聞一陣急促腳步聲,是小廝到堂下拱手,「國公爺,戶部裴侍郎前來拜謁。」
正月初五是楊府招待自家的日子,京中眾人俱知。裴蘭橋與楊氏無有私交,但總不能閉門不見,失了禮數。
楊韜便道:「請侍郎進來吧,士嶸,你去迎。」
士嶸是楊崢的字。楊觀音便見兄長從座中立起,一揖後出門。不一會便帶了個年輕人進來。
屏風有了年頭,上頭山水是祖父所繪。山峰金綠,流水青藍,數十年歲不過吹了層淡黃,似一叢神女降世的霞光。熹微的光輝收斂了,一個身形隔著山水顯露出來。
楊觀音透過屏風瞧,卻只見一個模糊輪廓。比兄長稍矮一點,身量有些單薄,朱袍暈成團紅雲,綴在山水之間。
他拜年居然穿官袍。
一旁楊茗輕聲道:「是他。」
見楊觀音不解,她低聲道:「這位裴相公新官上任,以侵占民田為由,斬了咱們三位族兄。如此還敢登門,是個有膽魄的。」
楊觀音問道:「祖父在世時不是嚴禁圈占民田嗎?」
楊茗嘆道:「不是本家,仗著父祖的關係霸道罷了。他們高堂俱在,父親又不是族長,管也沒有名頭。」
楊觀音冷笑道:「要我說,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