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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進行一步,薄老四就出一身冷汗。

鎮西蕭將軍之仁名天下皆知,刑名更是無人不曉。聽聞他平素行事雷厲風行,但認真動刑,堪稱一絲不苟。

這其實也是一種心理戰術,很多奸惡之徒,尚挨不到動刑,已經被蕭恆這套做派搞得發瘋。

然後,薄老四聽見了水聲。

蕭恆在洗手。

在特定地點,水會和其他東西聯繫起來。

譬如血。

片刻後,蕭恆擦血般將手擦乾,撿起一支魚口剪。

梅道然抱臂立在薄老四身邊,講解道:「看見那對剪子嘴沒有,往外邊翻翹,就是為了能把頭皮完整剝下來。只是有一點不好,會從你額頭上留兩個小孔。嗐,但也不妨事,等把你臉皮剝下來做人皮面具,這兩個孔就是固定面具的關鍵。有的面具下水脫落,改良之後,需要先往臉上刷一層骨膠,這兩個孔就是留著封膠用的。」

他半真半假地道:「咱們陛下的手藝天下一絕,多少人想享受都排不上號。」

他正說著,蕭恆已走上來。他根本不審,看架勢竟要直接上手。那短剪極其鋒利,在薄老四眼前閃著寒光。蕭恆壓根不在乎他的反應,裁紙一半,先從他髮根處落手。

薄老四似乎感覺自己頭皮被開了個小口。

梅道然在一旁嘆氣道:「別皺眉,五官扭曲會導致皮肉粘連不易剝離,更受罪。」

薄老四像活吞了只癩蛤蟆,失聲喊道:「陛、陛下……」

蕭恆目光專注,左手拇指有節奏地按壓他頭皮,似要擠走血沫,右手徐徐沿頭皮下劃。如此還表示自己在聽:「講。」

「卑職……卑職有言……」

蕭恆並沒有停手,口中道:「藍衣不是說你一塊硬骨頭,軟硬不吃,死活不招嗎?」

梅道然糾正道:「臣仁義,從不細碎折磨人啊。」

「陛、陛下!卑職不招,是卑職全家老小捏在人手中,卑職實在不敢啊!」

「胡說八道!」梅道然故意叱道,「吳漢川而今自身難保,你要拿他當擋箭,也不動動腦子!」

薄老四連聲道:「不是吳漢川,不是吳漢川!」

蕭恆手勢一停,目光示意他繼續說。

薄老四深吸口氣,聲音顫慄:「是個……是群穿黑斗篷的男人。」

蕭恆問道:「很多人?」

「不……每次只來一個,一樣打扮,身量也差不多,但都不是同一個人。」

「長得不一樣?」

「是。」

蕭恆和梅道然對視一眼,拿了塊手巾擦了擦剪子,道:「繼續說。」

「約莫八尺左右的個頭,塊頭不小。使君、使君先前是秘密見他,有一回我撞見,便把我留下了。」薄老四努力回想,「都是夜裡來,天不亮就要走。卑職對他的馬很有印象,每次也都更換,但都是日行千里的良種。只卑職記得的,便有蒲野馬和白蹄汗血馬兩種。」

梅道然冷笑道:「難為你記不得人,坐騎倒記得清楚。」

薄老四顫抖道:「卑職……卑職從前圈了片馬場……也管過馬匹分調……」

他似想起什麼,連忙叫道:「還有,還有!來的這些人都是左撇子!」

蕭恆眯了眯眼,「還有嗎?」

「拿韁繩和茶杯都是右手——」

蕭恆追問道:「單手拿韁?」

薄老四絞盡腦汁地想,看著剪子哀聲道:「是!是單手拿韁,卑職記得是單手拿韁!」

蕭恆點點頭,將剪子遞給梅道然,問道:「還記得他都是什麼時候來嗎?」

「每月十三左右!也不一定是每月,但差不多都是十三,最遲十五。但凡要來,都是這幾天!」薄老四顫聲道,「陛下……陛下,卑職句句屬實,不敢求陛下饒命……只是我老婆開春就要生了,叫人拿捏在手……她打小跟著我,是我不是人,是我連累了她!我求陛下救救她!卑職就是落入畜生道,也做牛做馬報答陛下!」

梅道然眼見蕭恆睫毛顫了一下。

薄老四咧了咧嘴,頭上血跡流進眼裡,結出大顆的血淚。

「我沒什麼話給她娘們留的,要是她能活下來……陛下,卑職求求您,叫她改嫁吧。」

***

「還真把這小子嚇住了。看來不知道咱們陛下是什麼人哪。」

梅道然一出大牢就樂了。蕭恆劃的那條口子都不用縫,兩天就能長好。還割人皮,蕭重光還真不是玩那一手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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