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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亂如麻間,秦灼忽聽得對面高叫一聲:「少卿!」

不遠處的宮道上,一匹白馬疾馳而來。上頭人未去旒冕,是他的日思夜想。

他懸著的一口氣一松,渾身都哆嗦起來,手腳都不知怎麼放。見蕭恆下馬跑來,一時也不知道收韁,竟直接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蕭恆目眥欲裂,喉間血氣翻騰,只恨自己下馬太早,撲身狂奔過去,張臂把人接在懷裡。他叫秦灼撲得倒退幾步,這一撲把他的心肝肺腑都撞得乒里乓啷。

他抱著秦灼秦灼抱著他。他們反反覆覆抱著,就差拆肉破骨地揉成一個。蕭恆雙手在秦灼臉側不住哆嗦,難得的疾言厲色:「誰叫你回來的!陳子元呢,馮正康呢?金吾衛這群混帳羔子,我他媽砍了他們!」

他一握秦灼的手,便覺掌心黏膩,一低頭,就看見秦灼滿手的血。

秦灼本就一身素衣,又沒顧傷口,大氅一斜,就這麼染了衣襟一片鮮紅。

蕭恆聽見自己顱骨都咯楞咯楞響,血一下頂上腦子,連該抱秦灼還是放開都不知道,霍地拔刀出來,渾渾噩噩往外闖。

秦灼被他猛地一帶不由得悶哼一聲。這一聲把蕭恆叫回魂,他也不顧地方,連忙高喊:「太醫,太醫!」再開口都打哆嗦:「少卿,你別嚇我!」

這一會,陳子元和梅道然也一前一後地趕到,馬車叫阿雙催著,也從後面駛來。

蕭恆一見梅道然,厲聲吩咐道:「調左右衛往紫宸殿,把范汝暉就地按住,其餘臣屬留在側殿待查。叫渡白開角門,右驍衛抄金吾衛營房,左驍衛上宮門,人全給我拿下來!禁外暗哨全拔了,行刺的一個不留,屍首也得給我找回來,我弄不死他們!」

秦灼忙叫他:「重光,重光你看著我。沒人行刺,我好好的,只傷了手。」

蕭恆這才撤開一點距離打量他,見衣裳沒有破損、只手心一條傷痕後,一口氣垮下來,把秦灼重重抱在懷裡。

秦灼急聲道:「我不要緊,你趕緊拿范汝暉!」

他聽蕭恆嘆一聲,反將他擁得更緊,他掙動著道:「望仙門已叫金吾衛守住,范汝暉所攜之人身份不明,他心存謀逆,你快去!」

蕭恆忙安撫他:「我處理好了,我都處理好了,沒事了,你不要怕。」

秦灼呆呆看他一會,叫道:「六郎。」

蕭恆說:「我在呢。」

秦灼扎回他懷裡,像攀援一根浮木一樣,前所未有地、死死地抱著他。

蕭恆把刀摜在地上,話幾乎是咬碎了啐出來:「龍武幹什麼吃的,我叫他們看著人,就是這麼給我看的?狗都咬到身邊來了,好啊,得意,正好都在宮裡,我他媽就關門打狗給他們看看!」

秦灼說:「它會動了。」

蕭恆懵了一下,沒反應過來,秦灼已拉過他的手,蓋在自己腹上。

他說:「是阿玠。」

他沒有束腰,小腹早隆起來,只是大衣裳遮掩,自己又瘦,看不出來。蕭恆感到,從前是一片薄肌的地方突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在他掌心下,似乎有脈搏似的跳動。他看著秦灼,張開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秦灼臉埋在他衣襟里,夾著點鼻音道:「你別罵了,抱抱我吧。」

蕭恆忙收攏手臂,紅著眼眶抱緊他,儘量放緩口氣:「一路平安嗎?身上呢,有沒有覺得什麼不好?怎麼腰帶也不系,出事了?」

秦灼說:「先回去,我累得慌。」

蕭恆也沒做多想,直接把他抱起來往車裡走。秦灼難得沒有掙扎,把頭埋進他頸窩裡。

內侍把守俱垂首沉默,大氣不敢出。

待馬車緩行,梅道然才回神般問:「我怎麼聽不大懂呢?」

陳子元轉頭看他。

梅道然硌了牙般:「『阿介』是什麼東西,會動,還能摸出來?你們大王現在隨身都揣著個兔子崽子嗎?」

陳子元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揮鞭跟在車旁,暫時對他不予摧殘。

***

馬車裡,秦灼一隻手摟著袖爐,一隻手由蕭恆握著上藥。

他小聲叫了句:「六郎。」

那人理也不理,將藥膏放下,接過阿雙的手帕給他裹傷口。

蕭恆那頂旒冕解在一旁,面容也露出來。眼下發烏,胡茬青著,臉上半分血色沒有。雖不是十分憔悴,也算不上精神。他將帕子系了個結,卻沒鬆開秦灼的手,在膝蓋上攥著手指,直攥出一層薄汗。

他生氣便不愛說話,秦灼不敢叫他,只低著臉,後腰靠著軟枕坐著。好一會,才聽那人說:「你還敢跳。」

秦灼低聲說:「想你了。」

蕭恆看著他,半晌不說話。秦灼笑著捧他的臉,「怎麼還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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