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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念頭竟是:這樣也好。

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醒轉過來,就要做該做的事。

如今這孩子死裡逃生,算是他強求來的。他覺得虧欠,怕它生下來有什麼損傷,再不敢不用心。近日蕭恆又來,被秦灼拒之門外,只得把東西送進來。秦灼盡數擱在一旁,也不理會。

鄭永尚前來診脈,瞧見那些藥匣子,一一驗看過,道:「藥材在好不在貴,這些都是上佳,卻都有比例。」

他打開一隻藥匣子,大致翻淘了遍藥材,「川芎、當歸、芍藥、阿膠、干地黃,還又添了幾味,很像梁地膠艾湯的方子。這湯劑溫和,常用來滋養婦人,對孩子效用卻不算大。」

鄭永尚笑道:「可見梁皇帝心疼大王,並不是為孩子的緣故。」

秦灼不語。

這日天色陰沉,如燒壞的釉底,稍一擦便能透出水青,卻在窯里蒙塵。秦灼透過窗看,見雲層壓在屋脊上,一團積灰似,把窗弄髒了指甲大的一塊。窗外風動,陰雲便倏地落下去。

那塊灰掉他手上,怎麼都擦不乾淨。

他聲音幾乎沒有起伏:「阿翁,我要成親了。」

鄭永尚點頭,將匣子合上,「是,臣知道。」

秦灼不再說話。

***

這樁婚事敲得極為順利。一入九月,段映藍便借探訪之故,二人於後堂相見。

不過幾日,堂中菊花已有敗象。段映藍形容簡潔,頭上插一副銀梳,一身深藍對襟褂,銀圍腰,穿褲踏靴,只多系了條白蠟花百褶裙。

她一落座便開門見山:「我這份禮,秦大公還滿意?」

秦灼也不同她打機關,直接道:「我這個人,並不是宗主首選吧。」

段映藍交握雙手,仰倚著椅背,哈哈笑道:「南秦內亂初平,百廢待興,的確不是最好的打手。可計畫趕不上變化,誰叫我和大公投緣,一眼相中了。」

秦灼撇盞喝水,裡頭是浸了棗子的菊花。他道:「宗主的眼緣,本當在甘露殿裡。」

「要不怎麼叫緣分。」段映藍望盞中瞭了一眼,是青汪汪的銀毫,「我和梁天子本就又齟齬,如今給他射雁,偏叫秦君的老虎給吃了。這是老天垂詢,我不得不聽。」

她沒搽胭脂,嘴唇卻鮮如楊梅,滴紅誘人。段映藍說:「我中意的不是南秦,而是你這個人。夠絕情,夠烈性,也夠能忍。我愛極了。」

秦灼笑道:「多謝段宗主賞識。」

他那盞吃了一半,浮著拇指大一片白菊蕾,易吃到嘴裡,他便先放下,道:「咱們兩個,要麼痛痛快快做敵手,要麼長長久久做朋友。當情人,我怕誰都提不起興致。色字當頭一把刀,命系在對方褲腰帶上,值嗎?」

他言下之意,是表面成親。

段映藍聞言,神秘地一勾唇角,不一會,她便爽爽朗朗地大笑起來。兩耳銀流蘇嘩啦啦打著,劃得她滿腮銀白傷痕。這叫她生發出一點超越神性的鬼氣。她像從西南神話里鑽出來,磊磊山石與蔓蔓葛藤間,那生豹齒、披薜荔的山神一般。

秦灼一下一下揭著茶盞蓋子,他心裡隨著數數,一、二、三……

直到他數到七,段映藍依舊沒有停下笑聲,她邊笑邊道:「值!怎麼不值?中原有句老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秦君開得好,折花亡魂無數。多我一個不多。」

她比秦灼作花,言語似有輕視意。但秦灼明白,她在認真較量了。

秦灼看著她的眼睛,口吻曖昧道:「龍穿牡丹的恩澤太大,宗主再要來,我消受不起啊。」

他還是端盞子喝一口,道:「白虎隱於深山,黑馬馳於平野,黃雁雖非猛禽,但只要一飛,離地就遠了。要抓天中物,還是有龍王做援手的好。」

段映藍眼珠一動。

秦灼竟敢把蕭恆這張牌堂而皇之地打出來,還打的這麼早。

他言語間似自曝其短,但段映藍明白,他在加籌。

秦灼背後是天子,南秦背後是大梁,但他此刻說,明顯不只是把蕭恆當籌碼。

他要給蕭恆爭一杯羹。

三家分魏。

太有意思了。

段映藍回視他,忽地挑起抹笑:「秦大公,了不起,情種我見過,到這份上,稀罕!依我看,您對天子不僅有情,還有愧。而且,愧意不淺呢。」

秦灼頗有意味地和她目光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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