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兜帽遮住半張臉,僅能看到高挺的鼻樑以及殷紅的嘴唇。下頜線弧度鋒利,卻不予人尖銳之感,愈顯精緻無比。
一縷長發滑出兜帽,吸引岑青的視線。
璀璨的銀色,仿佛星輝與秘銀融合。
對面的人沒有出聲,他開始接近岑青,腳步輕盈,行動無聲。
沒有任何預兆,巫靈王抬起右臂,將岑青抵在樹幹上。
血族有敏捷的速度,這是種族天賦。
但在這一刻,天賦忽然失效,岑青在速度上落入下風。
背部抵住粗糲的樹幹,一隻白皙的手壓在他的頭側。冷意欺近,壓縮他的空間,迫使他抬起頭,仰視對面的巫靈。
很高。
岑青身高不低,面對巫靈王,他仍需要仰視。
風過森林,樹葉互相摩擦,沙沙作響。
一束光擦過岑青的鼻尖,短暫朦朧視線,令他有片刻恍惚。
寬大的兜帽在風中滑落,現出巫靈王的真容。
雅致,矜貴,冰冷。
似神明執筆所繪,呈現出一幅完美的藝術品。引人痴迷,甚至為之瘋狂,卻偏偏缺乏生氣。
血族是黑暗生物,巫靈也是一樣。
他們甚至更加陰冷。
「血族送來的貢品,我的新娘。」
冰冷的手指下移,挑起岑青的下巴。
四目相對,岑青看得分明,對方有一雙和發色相同的眼睛,一樣的絕美,透出寒意。
「我未來的妻子。」巫潁低聲呢喃,側頭靠得更近,輕咬住岑青右耳的耳墜。握住岑青下巴的手收緊,似鉗住一隻美麗脆弱的鳥。
岑青沒有反抗,他任由自己被掌控,笑容明媚:「陛下,很高興見到您。」
巫潁動作一頓,近距離凝視岑青,掌心覆上他的側臉,眼底浮現一抹困惑:「你很高興?」
「當然。」岑青蹭了蹭他的掌心,模仿雪豹撒嬌的模樣。眸光柔和含笑,仿佛面對的不是巫靈王,以血腥殘暴聞名於世的暴君。
「我給您寫過許多情書,我想您應該讀過?」他探出雙臂,主動環住巫潁的脖頸,將彼此間的距離拉得更近。
「自從知道您將成為我的丈夫,我一直在想您。白天、黑夜,我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與您見面,期待造訪您的宮殿。您會滿足我的願望嗎?」
巫潁低頭審視岑青,似要看穿他心中所想。
半晌,一隻大手托起岑青的腰,巫靈王用自己的斗篷裹住他,右手托起他的下巴,冰冷的氣息印上他的嘴唇。
「你很聰明,我的金薔薇。」
天空中,更多雲層流散,明媚的光穿過樹梢,落在兩人身上。
巫靈王單臂托起岑青,重新回到巨鴞背上:「依照巫靈的傳統,我該直接掠奪你,把你帶回我的宮殿。」
「我不介意。」岑青放鬆身體,下巴靠在巫靈王的肩上,「我很樂意順從您,我的陛下。但我要向您坦白,我憎恨我的父親。如果您喜歡我,我不希望您因此給他任何好處。」
在不夠強大時,需要學會示弱。
見到巫潁之前,他曾有多種設想,真正接觸之後,即便時間短暫,他也能快速做出調整,選擇最有利的一條路。
誠實,坦白。
好處暫時無法估量,但絕對沒有壞處。
「盟約仍需達成。」巫潁踏上巨鴞的翅膀,同時放下岑青,手臂依舊環著他。他像是得到一件珍寶,或許不太貼切,總之,一種新奇感讓他不願意放手。
「我不反對盟約,只是不要給他更多好處。」岑青無意偽裝矜持,手指擦過巫潁的下巴,充滿誘惑意味。他清楚自己的處境,在真正獲取權力之前,他需要扮演一個溫柔的情人,契合對方心意。
巨鴞再度升空,振翅飛出森林,原路穿越邊境返回塢堡上空。
戰鬥已經結束。
亂軍死傷過半,其餘四散逃離。
塢堡大門敞開,還能動的騎士們走出塢堡,分批清理戰場。
以扎克斯為首的使團眾人找到岑青的馬車,看到殘破的車廂,各種猜測出爐,甚至生出糟糕的念頭。
「你確定是巫靈王,是他帶走了王子?」
「是那個巫靈親口說的!」茉莉語氣不耐煩,手指向不遠處的巫靈,沒有給這些人半分好臉色。
黑騎士們追出一段距離,中途失去線索,被迫折返,在原地等候岑青的消息。
他們的臉色都很難看。
遇上貴族們喋喋不休,壓抑不住心中的火氣,不只一人手按劍柄,用力磨著尖牙,想要當場大開殺戒。
巫靈們感覺敏銳。
他們或是立於天空,或是靠在座狼背上,即使有兜帽遮擋,嘴角的弧度仍透出興味,似乎很想看到血族內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