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絲袖口下,左娜攥緊手指。
她儘可能擺正目光,不去看國王身邊妖嬈的美人。她們的存在令她倍感羞辱,卻毫無辦法。
身為王后,她必須縱容自己的情敵。
何其可笑。
「遵照您的命令,我向岑青王子傳達您的吩咐。」左娜說道。
「哦?」戈羅德歪斜著身體,緩慢眯起雙眼,「他表現如何?」
「他很謙遜,也很順從,陛下。」左娜垂下眼帘,遮擋眼底最真實的情緒。
幾名女官站在她身後,聞言心頭劇震。強壓下心中的驚愕,幾人力持鎮定,沒有露出半分破綻。
「謙遜,順從,你沒有開玩笑?」戈羅德十分驚訝,他忽然坐直身體,上半身前傾,背部離開座椅,「欺騙我可不聰明。」
「我對您無比忠誠,我的陛下,我深愛的丈夫。」左娜依舊垂著眼帘,臉色蒼白,沒有改變自己的說辭。
半晌,戈羅德揮開身邊的情人,從王座上起身,來至左娜身前。
他抬手托起左娜的下巴,拇指和食指如同鐵鉗,能輕易捏碎她的骨頭。
左娜被迫抬高視線,對上那雙陰冷的眼睛。
她極力想要穩住自己,仍禁不住打著冷顫。指尖微微抖動,仿佛被可怕的掠食者鎖定,落入對方掌心,瀕死的恐懼充斥大腦,侵蝕四肢百骸。
「左娜,我的妻子,你應該不會對我說謊。」戈羅德低聲呢喃,如同在訴說情話。
「當然。」左娜翕動嘴唇,艱難吐出聲音,「您清楚,他搬空了我的庫房。如果不是為您,為了您的王國,在進入黑塔之後,我會親手撕碎他!」
聞言,戈羅德放聲大笑。
英俊的面孔,爽朗的聲音,至高無上的權力,無疑充滿了魅力。
他輕吻左娜的額心,看似打消了懷疑。
「我會補償你,我摯愛的王后。不必為失去煩惱,你會擁有更多,超出你的奢望。」
「感謝您,陛下!」
左娜撲進戈羅德懷中,柔順地埋入他的胸膛。裝飾外套的胸針纏住她的頭髮,一陣刺痛,使她的大腦更加清醒。
她明白戈羅德仍存戒心,但她別無選擇,只能裝傻。
此刻,她終於明白岑青的意圖。
奈何走入黑塔的那一刻,她就註定會墜入漩渦。
閉上雙眼,左娜拼命說服自己,在擁有足夠的把握之前,她必須更加小心,更加謙恭和順從,讓戈羅德能夠放鬆戒心,不至於馬上羅織罪名將她趕出王宮,或是把她投進監獄。
同樣的暗夜,在遙遠的雪域腹地,巫靈王的宮殿中,一幅畫像正懸於他的臥室。
衣袂摩擦聲響起,修長的身影來至畫像前,白皙的手指描摹畫中人的輪廓,刺繡銀線的袖擺滑過手腕,現出兩枚精緻的環鐲。
鐲身相觸,浮現一道微光,恰好落於畫中人的耳墜上,於靜謐中奪人心神。
「來人。」清澈的聲音在殿內響起,優雅、克制,如寶石鈕扣束縛的衣領,充滿禁慾氣息。
「召喚弗蘭,命他前往金岩城。」
「遵命,陛下。」
殿外的巫靈領命,轉身飄然離去。
當夜,四道暗影離開暴風城,似流光穿過凜冽的狂風,奔赴血族王城。
第15章
戈羅德心情暢快,擁著妻子回到王座。
情人們很識趣,嬌柔地倚靠在兩人腿邊,沒有一人挑釁左娜。偶爾有眼神飄來,充斥著曖昧氣息,更像是一種挑逗。
她們是國王的菟絲花,也不介意奉承王后。
追逐歡愉是血族的本性,沒有必要壓抑,更不必遮掩。
戈羅德樂意看到這一幕,單手舉著酒杯,在美人賣力的討好下享受別樣刺激。
大廳內,中斷宴會再次開啟。
靡麗的樂音流淌出窗外,盪開飛雪,與風聲相和,縈繞在夜空中經久不散。
金岩城外,奔雷聲踏碎雪海。
三十匹戰馬披星戴月,馬上的騎士自流放地歸來。
他們滿身煞氣,穿著粗糙的獸皮,佩戴搶來的鎧甲和武器,似黑雲滾滾壓來,令人不寒而慄。
接近城下,騎士們同時勒住韁繩,戰馬陸續揚起前蹄,在火光下人立而起,發出一陣嘶鳴。
隊伍停下不久,一名騎士越眾而出,隔著雪幕很難看清她的模樣,只能從苗條的身形判斷出她是一名女性。
城頭火光搖曳,守城的士兵在牆後張望。
不確定來者身份,他們不會輕易放下吊橋,更不會打開城門。
「黑騎士里貝拉。」女騎士自報身份,清脆的聲音穿透風雪,悉數落入守衛耳中,
「我們受第一王子召喚,從日暮山脈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