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希爾沒有阻止。
他側身讓開位置,方便茉莉取走想要的東西。
「殿下需要使臣的名單,以及隊伍出發的日期。」茉莉摺疊起信紙,認真收起來,「此外,需要能裝備三十人的鎧甲、武器和戰馬。」
「這會引來國王注意。」巴希爾皺眉道。
「那是你該解決的問題。」茉莉不準備讓步,態度十分強硬,「你發誓效忠殷王后,可你背棄了誓言。血咒會懲罰你,這是你對主人的虧欠。殿下是主人唯一的血脈,他的要求你必須完成。」
茉莉口中的主人是岑青的母親,逝去的殷王后。
至於血咒,是對背叛的懲罰。
巴希爾抓住心口,一瞬間臉色慘白。
「我在設法彌補,我一直在贖罪。」他沉聲說道。
「別為自己臉上貼金,也別妄圖蒙蔽命運。你是被血咒束縛,清楚無法掙脫,為活命不得不低頭。」茉莉嗤笑一聲,無情地拆穿巴希爾,「你心知肚明,萬一殿下遭遇不測,古老的血脈徹底消失,血咒徹底無解,你會死,你的家族也會滅亡。」
「……我明白。」巴希爾艱難說道。
正因如此,他才竭力主張派兵,避免扎克斯陰謀得逞。
無奈,他失敗了。
想放逐岑青,希望他消失的是戈羅德,血族的王,他的親生父親。
巴希爾無力扭轉局面,只能眼睜睜看著勢態傾斜。他對此懊惱萬分,卻不敢公然發泄怨恨。
「你知道該怎麼做,別讓殿下失望。」留下這句話,茉莉的身影向後撤去,與荊棘融為一體,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其餘兩人冷視巴希爾片刻,警告意味十足。旋即隱去身形,與茉莉一同離開。
巴希爾站在窗前,目送荊棘女僕遠去,雙手用力握拳,指關節隱隱發白。指尖攥入掌心,鮮血溢出指縫,他始終一動不動,好似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一時的貪念,要用畢生來償還。我早該知道……」
他不甘受制於人,奈何無法擺脫血咒。
戈羅德的王權壓在頭頂,殷王后的詛咒日夜折磨著他。
巴希爾清楚自己在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跌落深淵,就此萬劫不復。
可他別無選擇。
「真是可悲又可笑。」
風過庭院,淹沒巴希爾的呢喃。
他轉身離開書房,任由窗戶大開,冷風灌入室內,吹亂桌上的羊皮卷。
大片雪花飄落,浸濕地毯,沿著窗台留下大片斑駁的暗痕。
冬日的夜晚總是格外漫長。
巡邏的士兵陸續交班,有人捕捉到一閃而逝的身影,單手揉了揉眼睛,卻什麼都沒看到。
「奇怪,難道是錯覺?」
士兵心生困惑,有心探究,腿剛剛邁出又收了回去。
掃一眼幽暗的巷道,他果斷轉身離開。
大概只是錯覺,沒必要追根究底,更不必冒險。那不是他的職責所在。
荊棘在地下潛行,女僕們附身荊棘,一路上悄無聲息。
抵達黑塔前,大叢荊棘破土而出,與飛雪衝擊碰撞,短暫形成一幕奇景。
茉莉三人雙腳落地,拍去身上的塵土和碎雪,接連提起裙擺邁上台階,走入敞開的塔門。
在她們身後,黑塔大門無聲關閉。
門內的地精搓著雙手,用力跺腳,搶在手指和腳趾凍僵之前穿過走廊,返回三樓的廚房。
那裡有溫暖的火爐,還有噴香的食物,與寒冷的雪夜相比簡直就是天堂。
茉莉三人在旋梯前分開。
兩人返回房間,抓緊時間休息。茉莉則帶著信件去見岑青,及時向他復命。
火光映照下,門上的金薔薇光芒閃爍。
茉莉逆光而行,敲響緊閉的房門。
夜色已深,岑青仍未休息。
他靠坐在床頭,黑色長髮松松繫著,絲綢一般垂掛在右肩。他手中捧著一本翻開的日記,來自他的母親
白光映在他的臉上,清麗的五官愈發柔和,不帶絲毫攻擊性。
黑瞳深處截然相反,幽暗森冷,凝固極寒,散發無盡冷意。
「殿下。」茉莉行至床尾,拿出帶回的信紙。
一聲輕響,日記本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