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逐漸升級,他的眼球開始充血,呼吸變得急促,窒息感不期而至,一種瀕臨死亡的恐懼籠罩全身。
他拼命告訴自己是錯覺,他不會死,只要堅持幾個小時就能解脫。
然而求生的本能壓過理智。
恐懼感突破界限,駝背人陷入恐慌。
他奮力扭動身體,意圖掙脫荊棘。無奈用盡全身力氣,荊棘也只是輕微晃動。幾經折騰,不過是空耗體力。
到頭來,加速精神和身體的損耗,暈眩感襲來,他終於昏死過去。
相同的情形發生在不同的閘門後。
駝背人愚蠢且好色,不自量力的結果,註定他們有此一劫。
地牢的出口位於金岩堡西側,正面高高矗立的黑塔。
一行人走出牢門,天空正在飄雪。
寒風卷著雪花橫掃城內,帶來無盡的冷意,能冰封世間萬物。
茉莉回望一眼城堡,視線晦暗不明。
「我們要快一些。」她說道。
女僕們毫無異議。
她們仍穿著入獄時的衣裙。
百年時間過去,鮮艷的布料盡數褪色,破爛的長裙無法抵擋嚴寒。她們中的半數沒有鞋子,只能赤腳走在雪中,腳趾很快失去知覺,小腿和膝蓋凍得發青。
地精在前開路,女僕們行動迅速。
途中遇見巡邏的騎士,後者全副武裝,銳利的視線鎖定這支隊伍,單手用力按住劍柄。
雙方迎面相遇,彼此都沒出聲。
頭盔遮擋住騎士們的臉龐,看不到他們此刻的表情。女僕們並不在意,雙手抓緊上衣,繼續向前邁步,與騎士們擦身而過。
兩支隊伍擦肩而過,彼此距離接近,卻是涇渭分明。仿佛兩條平行線,在無限的歲月中,永不可能相交。
黑塔孤立在寒風中,外牆爬滿荊棘,被雪花包裹,垂掛成排透明的冰棱。
塔門向內敞開,門後是奉命等待的地精。
他們身形相近,容貌類似,身上都穿著厚實的袍子,能有效隔絕寒冷。
茉莉等人登上台階,穿過門扉的一瞬間,肩頭的積雪融化,洇出一片不規則的暗痕。
「熱水已經準備好。」
「還有衣服和食物,都放在房間裡。」
「如果你們需要酒,也可以送來。」
地精們忌憚茉莉,說話時小心翼翼,儘量言簡意賅,和往日裡的嘮叨大相逕庭。
「很好。」茉莉讚許他們的勤快,回頭交代女僕們先去洗漱,「換上乾淨的衣服,吃些東西。我會帶你們去見殿下。」
「好。」
女僕們沒有糾結,以目前的形象的確不適合去見岑青。
她們從善如流點頭,跟隨地精的指引去往留給她們的房間,位於黑塔第四層。
茉莉繼續登上台階,準備去向岑青復命。
經過窗前時,她敏銳捕捉到異常。
荊棘女僕停下腳步,側頭看向窗外,眼前閃過數道黑影,看樣子來勢洶洶。
「血梟。」茉莉眯起雙眼。
她認識這些鳥。
王后馴養的寵物,看似兇猛實則無用,壓根無法入侵黑塔,只能在塔外盤旋。距離靠得太近,還會淪為荊棘的養料。
正這樣想著,耳邊就傳來慘叫。
很顯然,有血梟落入陷阱。
「沒用的傢伙。」茉莉輕嗤一聲,很快越過窗戶抵達走廊盡頭,抬手敲響緊閉的房門。
「進來。」
聲音自門內傳出,房門自行敞開。
茉莉邁步走進房間,抬眼望去,沒有在床上找到岑青。她的視線旁移,捕捉到坐在桌前的身影。
望見半開的窗戶,她快步上前關嚴,回身後向岑青彎腰:「遵照您的命令,接回全部荊棘女僕,安頓在塔內。」
「她們還好嗎?」岑青從桌上抬起頭,水晶筆握在手中,腳下堆著五六個紙團,擺在面前信紙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個尊敬的稱呼,此外沒有半個字。
「不太好。」茉莉嘆息一聲。
關押在黑暗中百年,日夜遭受幻覺和噩夢侵擾,身體不提,精神尤其受到摧殘。
承受力稍差一些,早就陷入瘋狂。
更糟糕一些,沉入死亡的懷抱。
荊棘女僕足夠堅韌,她們咬牙熬過苦難,經受的折磨仍難以磨滅,終究會留下痕跡。她們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很糟糕,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