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因著他和姜慕荷一個哥兒一個女子做醫官,這讓許多女子哥兒也有勇氣大著膽子來縣衙里看病,他也得分出些精力來與這些病人醫治。
且,冬日又是炮製藥材的好時候,這個時節炮製的藥材不易生蟲、腐朽,發霉,放上幾年都不會壞。
姜辛夷每日配藥,收藥,製藥,忙得腳不沾地。但他下值回家,都會先去看徐鹿鳴給他的信箋。
今日也是一樣,拿著手中的信,他感覺習慣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適應了這種每天通信的日子,若是哪一日徐鹿鳴沒有寫信,或因著別的原因,信箋沒有及時抵達,他便會魂不守舍,胡思亂想。
若是哪日徐鹿鳴厭倦與他這般通信……
姜辛夷垂下眼,將這種不安的情緒強行壓下去,讀起徐鹿鳴的信來。
信上,徐鹿鳴洋洋灑灑地向他詳細描述了,他是如何利用治馬方子從一小小軍養馬卒升職軍資庫的火長一事。
明明一句話就能概括的事兒,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三頁,說他如何高興,說他如何開心,就連他回到家,家裡人是如何誇他,給他做了何吃食,他都寫得一清二楚。
隔著信紙姜辛夷都能感覺得出,徐鹿鳴對自己的傾訴欲,有多強烈。
看得姜辛夷愉悅地勾起唇角,方才生出的那點不悅,瞬間消弭殆盡。就憑徐鹿鳴這什麼都想跟自己說的勁頭,怕是十年內都不用擔心,他會厭煩此事。
他拿筆蘸墨,也細細給徐鹿鳴講了講家裡發生的一些事兒,順便提點他幾句:「去了軍資庫也不要驕傲自滿。」
「最近縣衙里都在傳西南的官員勾結西北將領偷賣軍糧一事。我猜此事就是馬小姐給你的信上所訴之事。」
「這事干係重大,牽連頗廣,西北軍屯又是脫離朝廷,其利其損,自行擔當的一處軍營。」
「若外面的官員因此不願再與西北軍進行物資交易,軍資庫物用緊張。你這個把消息傳回軍營,捅破天的人,不一定會受到庫里其他人的歡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需一再小心謹慎。」
寫完,姜辛夷又把徐鹿鳴的信看了看,待紙上的墨跡干透,打算把信給徐鹿鳴寄過去時。他發現,徐鹿鳴給他的信紙背面,居然還有一行字。
由於字體不是很大,他一時沒有注意,這會兒注意到了,抬眼望去。
只見信上一筆一划很認真地寫著:「姜辛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嗚嗚嗚[大哭]。」
沒頭沒尾地道歉和委屈。
姜辛夷眉梢微挑,不知這小孩又在玩什麼把戲,扯過剛寫好的信,學著徐鹿鳴的做法,在信紙背面添上一行:「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啦?[嚴肅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
徐鹿鳴收到姜辛夷的回信,剛好是他收拾好行禮,踏上去軍資庫的路上。
與姜辛夷在信上所說的一模一樣,因為徐鹿鳴的報信,把軍資庫給捅破了天,軍資庫里的人一下少掉大半。原本一些有望升職的人,不僅被一擼到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網也沒了。
重要的是,西北軍屯是個自負盈虧的軍營,也就是說朝廷不會向他們支援任何物用,將士們所需的,糧食、衣物,武器、馬匹,全都要自己想法子。
原本大家靠著賣軍糧這條線,認識了不少有門路的官員,相互置換,倒也勉強能把帳本做平。
可現在朝廷在徹查此事,外面的官員全都自顧不暇,怕惹一身腥,誰都不敢再與西北軍接觸。
馬上就要過年了,上麵攤派下來要給軍營發利祿的差遣還不知如何完成。
軍資庫的人都恨死徐鹿鳴了。
得知徐鹿鳴要來他們這兒,整個軍資庫從上到下都不喜,但又不好駁馬將軍的面子,最後只得把他打發去庫里的採買十隊。
軍資庫分五個大營,分別是軍市營、輜重營、糧草營、武器營、採買營。採買營排最後,顧名思義,負責採買雜物的軍營,也是最吃力不討好的一個營。
採買營又分十個隊,其中以十隊最差,攤派的任務屢屢完不成,經常被剋扣利祿。他們的隊官上進心早被消磨殆盡,每天在營里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