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們回了回神,同時向姜辛夷下針的手法看過去,這一看,紛紛大受震撼。
所謂燒山火即一種複式補法,扎穴的時候分淺中深三層操作。先淺後深,每層依次按慢提九數,然後再將針提到淺層。如此反覆數遍,能令患者身上產生溫熱感,促進他的氣血運行,激發體內的生機。
很明顯,姜辛夷是想通過此法來促進他藥針法灸入的藥液能最快地達成藥效。
簡直膽大妄為,下藥針的同時針生機,一個弄不好,這人可就得當場殞命了。
「水……」
正當老大夫們想出聲批評兩句時,剛還被鼠疫折騰得高燒不退神志不清的病人,突然虛虛弱弱地呢喃了一聲。
「水來了,水來了。」有眼力見的大夫,慌忙倒了水給患者餵了過去。
病人喝了水,孱弱地掀開眼皮看了周圍一眼,見一群大夫圍著自己,心知自己還沒有死,心頭一松,靠著餵他水的大夫身上,閉上眼沉沉睡去。
這大夫趁機給他把了把脈,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來:「妙哉,妙哉,這位患者體內的生機開始涌動了。」
一般這類意識開始模糊的患者體內的生機無時無刻不在衰敗,尋常湯藥餵下去,起藥效的速度壓根追不上生機衰敗的速度。
姜辛夷此法使藥直接在血液里產生作用,以血液流動的速度催生藥效,讓身體裡的病灶無處遁形,重燃生機。
真是精妙絕倫。
老大夫們也一一上前給病人把了把脈,探知到他體內的生機,個個啞口無言。
想不到他們行醫數載,今日竟被一年輕小輩,還是他們向來看不起的哥兒小輩,給比了下去。
但想到鼠疫之症,千百年來,還無人能有藥治癒,他們又嘴硬道:「現在只是重燃患者體內的生機,這藥究竟能否治癒鼠疫,還待驗證,切莫太早下結論。」
「是這個理。」眾大夫紛紛點頭,但臉上欣喜的神色依舊壓制不住,進入疫區這麼久,總算是看到一點能治疫病的苗頭了。
老大夫們向姜辛夷看過去,見姜辛夷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又紛紛很心虛地把眼睛挪向別處。
「……」
「拿好。」「慢走。」
這邊,在夜集上賣了一夜糧食的徐鹿鳴臉頰依舊有些滾燙,昨晚姜辛夷突然對他吹的那口氣,使他動也不敢動,回也不敢回。
怕姜辛夷又拿他逗樂子,子時都還未到便拉著曹俊虎出來賣糧食,想用幹活來緩解尷尬,那知幹了一夜這股熱勁還沒退下去。
幸好他來夜集上賣糧也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且夜集上的人大多數都很沉默,見到他來賣糧,雖然驚喜但也沒大聲聲張,悄無聲息地買了糧就走。不然徐鹿鳴都怕自己被當成鼠疫患者,拉去疫區治病。
天色見亮,糧食也賣得差不多了,這裡離著義診坊近,徐鹿鳴怕有人根據身形猜出自己,正打算收攤走人了。
一位身形彪悍的漢子走到徐鹿鳴跟前,低聲問他:「小哥,你這糧食分銷嗎?」
徐鹿鳴心上一跳,這就遇到同行了?
他環顧四周,想到這裡是夜集,本就是一些膽子大的人弄出來偷偷交易的地方,被人盯上,想分一杯羹,好像也很合情理。
他低聲問回去:「你想怎麼分銷。」
漢子名叫張祿,是這附近有名的閒漢,他不喜給人做工,也不喜給人當跑腿,成天就想自己成就一番事業。
奈何他家中既沒有本事,也沒有本錢,成天就這麼碌碌無為地混著。
直到鼠疫降臨,城裡好些鋪子都關門了,他聽說夜裡有個出來賣平價糧的,一晚上賣了好多糧食出去,覺得自己看到了機會,召集了幾個兄弟,在這裡搞起了夜集。
怕沒有人前來,來這裡的人一律不收費,他們還負責望風。可這樣一來,他們自個也掙不著錢,不是白忙活嗎!
幸好他瞅見了推著板車來賣糧的徐鹿鳴,徐鹿鳴就兩人,且都打扮得很嚴實,明顯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根底。
這樣的人定然不好日日出來賣糧,張祿就想替他分憂:「你把糧食給我們,我們在這裡看場子,負責代賣,你用糧食給我們結些辛苦費就成。」
「行啊。」徐鹿鳴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好事上門。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這樣日日出來賣糧,總有翻車的時候。
找條地頭蛇幫忙,能省掉很多麻煩。
且與他們交好,沒準還能從他們這兒打探到些有用的東西,他問張祿:「你就不怕那些糧商們派出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