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際世界裡,即便醫療技術足夠發達,邵逾白身上仍然有很多傷疤。
那是數次在生死之間艱難掙扎的切實映像,每一條傷疤都曾經讓他流出過足夠致命的血。
這是一個隱晦的證明,證明此時在余逢春面前的,是另一個人。
他抓起余逢春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掌下皮膚隨著呼吸起伏,像困在牢籠里的野獸。
「第五次清巡作戰時,我這裡曾被貫穿過,」他聲音沙啞,「是你幫我挖了出來。」
余逢春指尖發顫,記憶隨之回到那個混亂的傍晚,邵逾白的血順著皮膚接觸,淌在他的身上。
那個神經病當時還笑了一下。
「去你的……」
他不痛不癢地罵了一句,想把手挪開,卻掙動不得。
邵逾白眼神晦暗,盯著余逢春的模樣,既像重逢的愛人,又像飢餓困頓的傷獸,正用最柔軟的部位抵著他的手,如同獻祭又如同威脅。
「你也為他這樣做過嗎?」邵逾白問。
余逢春沒有,但他莫名覺得不自在,好像真的被邵逾白的態度拉進修羅場,而自己就是某個招蜂引蝶的花心惡人,渾身發燙,想要掙脫。
然而他剛有所動作,邵逾白猛地壓住他的手腕,整個人籠罩下來。
「我知道我是他,我真的知道,」熾熱的呼吸掃過余逢春的耳尖,「但是我不高興。」
不高興除自己以外還有其他人,不高興自己不是唯一,不高興有人曾得到過自己視若珍寶的一切。
即使那個人就是自己。
余逢春在喘息的間隙搭住邵逾白的肩膀上,手指用力壓過傷疤,兩人貼得更緊。邵逾白卻在此時偏過頭,在他手背親吻。
「你為他哭了好多次,」親吻順著手臂移動到脖頸,游移在頸側動脈,「我現在都能感覺到。」
這顆心臟里有因愛人哭泣而留下的悸動波浪,綿延不絕,是可以刻進骨頭的勳章。
伴隨著親吻的落下,余逢春不受控制地仰起頭,感覺有一串詭異的電流順著脊骨朝四肢百骸蔓延,他想躲避,卻因為被咬住脖子,只能顫抖著等待。
親吻最終落在了那塊第一眼看到的紅痕上。
邵逾白終於在此時抬起頭,貌似寬容溫柔地問:「我可以咬一口嗎?」
余逢春眼睫瘋狂顫抖,想拒絕又說不出話。
「會很輕的,」邵逾白很有禮貌,「你不會難受。」
「第一次見咬人說不疼,」余逢春勉強掛起一個笑,想把人踹下去,「你可以滾下去嗎?」
可惜邵逾白不理會他的友好建議,一動不動。
元帥在床下端正有禮,在床上凶得很,很有些戰場上的兇猛。
「會很舒服的,不疼,」他耐心誘哄,幾乎顯得可憐兮兮,「你要相信我。」
「……」
余逢春咬著牙和他對視,感覺到濕潤的呼吸噴在自己胸口,心跳隨著呼吸顫巍巍,不動聲色地鼓譟。
「你就是個流氓,」他罵道,「兵痞子!」
這是同意的意思。
余逢春被捲入漩渦中。
*
*
第二天,余逢春是被食物的味道喚醒的。
跌跌撞撞地爬下床,一邊想著現在的邵逾白不會用廚房裡的鍋碗瓢盆,擔心引起爆炸,一邊又覺得味道真是香得嚇人,不像是要炸掉的樣子。
趴在廚房門口,余逢春很著迷地盯著剛出鍋的小蒸包。
他身上很不舒服,有種用力過猛後的疲軟酸脹,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只能將有限的注意力放在更值得關注的東西上面。
「幫我調個蘸料。」他說。
正在調涼菜的邵逾白聞言朝他看過來,眼神順著余逢春身上那些藏不住的痕跡打轉,逐漸變得滿意。
然後他放下筷子,把人抱到沙發上。
「怎麼不穿鞋?」
余逢春把腳踩在他膝蓋上,打了個哈欠。
「我擔心你把廚房給炸了,」他說,「所以很著急的跑下來救火。」
邵逾白笑了,蹲在地上,眉眼彎彎。
如果這個房子裡真的有一個人會炸掉廚房,那這個人絕對不會姓邵。
可惜余逢春沒有這樣的自知之明。
盯著面前人臉上的笑,余逢春知道邵逾白已經不生氣了,可能還有那麼一點嫉妒,但已經在可控制範圍內。
作為籌劃多年試圖把聯盟當煙花炸了的危險人物,邵逾白的心性豈是堅韌一詞可以形容,昨夜的種種表現更類似示弱,想要余逢春的保證和愛憐。
余逢春給了,他就安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