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逾白聞言看過來。
柔和的日光下,余逢春的臉色仍然蒼白,卻遠沒有夢中那樣毫無生氣,更像出窯的潔白瓷器,內里有火的生機。
現實與夢境的割裂更加明顯。
邵逾白緩緩開口:「您對我說了很多。」
「你不想聽嗎?」余逢春反問。
「我只是很榮幸,」邵逾白謹慎措辭,「我剛來到您身邊……」不值得余逢春這樣信重。
除非余逢春別有所圖。
而確實別有所圖的余逢春微微一笑。
「你說過,你是我的,我從來不會對我的人或物吝嗇。」
指尖划過邵逾白的胸膛,不等面前人有任何反應,余逢春邁步走進會議廳。
第95章
與李貼台的談判持續了三個小時, 余逢春唯一做的就是選了張舒服的沙發坐下,隔著一段距離看兩方人來回周旋試探。
邵逾白本來是站在他旁邊等著的,余逢春坐了一會兒, 覺得身邊少了什麼,就順勢一抬手把人拉著坐下, 然後自己靠上去。
舒服了。
於是只開了半扇窗戶的會議廳里, 一邊唇槍舌戰, 為了現實的幾車金磚的你來我往、毫不留情, 一邊歲月靜好, 陽光暖融融的曬在身上, 舒服得都要睡過去。
會議廳里不能玩手機, 余逢春對著光打量自己的手指和手腕上的傷疤,細小的傷口已經退成接近原本膚色的顏色,只是手腕上的傷疤剛癒合不久, 還泛著粉, 很明顯。
這只是他無聊打發時間的小動作, 不帶任何意味, 可落在旁人眼裡, 那些細小的傷痕卻好像一片細密的鱗片, 層層疊疊地覆在他的手上, 不仔細觀察難以辨別, 於細膩白皙中多了幾分驚心動魄。
外人只看得見余氏家族風光無限, 卻不知道裡面也是一團污穢,余逢春已經算得上是余術懷身邊最親近的人,可他過得也不順暢。
邵逾白放鬆肩背, 讓余逢春靠得更舒服。
兩人默默無言,基本就是這場會議的背景板, 可一直留意關注的李貼台卻將一切收入眼中,忍不住抬起胳膊,在會議中途捅了捅坐在自己旁邊的周青。
自從會說一口怪裡怪氣的中文,李貼台就堅持不再用英語或母語進行交流,一定要讓所有人聽見他的學習成果。
眼下僱傭的專業團隊正在談判,試圖為李貼台爭取更多利益,而李貼台則公然說起小話。
「快看春天,」他感嘆道,「他躺在別人的懷裡,像美麗的光。」
周青壓著聲音說:「你是國際頂尖的航天專家,能不能關注點你該關注的?」
李貼台捂住胸口,做捧心狀:「我的職責就是關注美麗的春天。」
周青:……
他忍了一會兒,沒忍住,還是朝余逢春的方向看去,然後只看了一眼,周青就回過頭,不再看。
「什麼感覺?」李貼台問。
周青陰沉沉地反問:「你想要我有什麼樣的感覺?」
李貼台不說話了,瘦小的男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被高大的黑色皮椅襯得更加乾癟,精明的目光將周青的每一寸神情變化都收入眼底。
片刻後,李貼台意味深長地開口:「我覺得我看到了。」
周青沉默。
整體談判其實很順利,已經合作過許多次,加上由余逢春在旁邊做花瓶,李貼台很快就簽了合同。
接下來半年時間,他將以影子研發員的身份,參與海灣區的走私項目,主要研究開發貨櫃夾層的改造方案,這會是項目的開端和關鍵環節。
等他簽完名,余逢春終於屈尊降貴地伸出手。
李貼台緊緊地和他握手,眼神一個勁地在余逢春身上打量。
「春天,你真好看。」
「你已經說過幾百遍了,我確信我已經知道了。」余逢春慢悠悠地回應,「再次感謝你。」
李貼台說:「我可以和很多人合作,但我還是願意見你,你不一樣。」
「是的,我也知道我不一樣。」
余逢春將手插回口袋,看著李貼台的保鏢團隊將他帶走。
圍觀全程的周青踱步到他身邊:「如果他問先生要你,先生會不會同意?」
余逢春聞言抬眸,細密的睫毛在光下顯出淺淺的金色,他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周青的臉,反問:「如果我現在要你去死,你會不會同意?」
周青嘴角抽搐,勉強扯出個笑。
余逢春沒再理他,轉身離開。
而落後他幾步的邵逾白卻沒有立即跟隨,而是停在原地,與余逢春同樣冷淡的目光落在周青不堪的笑容上。
周青被他看的心裡一驚,總覺得這人在心裡記仇。
可他和余逢春的事,跟邵逾白有什麼關係?
他哪來的立場?
思及此處,周青收起笑容,質問:「你看什麼?」
邵逾白目光微斂,仍然冷淡。
他剛想開口,余逢春卻在遠處喊了一聲,很不耐煩地問:「磨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