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後的男人終於抬起頭來。
權力的滋養或許比人們的普遍想像更有效力,年近六十的余術懷外表看上去只是一個有些許白髮的中年男性,身材瘦削,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神銳利,骨相與余逢春有幾分相似,但又比他更刻薄。
余術懷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永不知足的貪婪飢餓,被勉強壓在文質彬彬的人皮下,只有很少的人能看清。
「回來了?」
「是。」
「我聽周青說,你看上個人。」余術懷道,半點沒有遮掩的意思。
十分鐘前余逢春在車上和周青說的話,現在已經傳進了他的耳朵里。
「是,」余逢春又應道,「挺有意思的。」
「年輕人,活潑點不是壞事,多個人跟在你身邊我也放心。」余術懷將幾份文件單獨抽出來放在手邊,「海灣區的項目快要開始了,我不希望有任何問題出現在你身上,明白嗎?」
余逢春道:「我明白。」
「那就好。」
余術懷起身繞過桌子,帶著一股菸草味走到余逢春面前。
他沒有提起余逢春在宴會上的種種表現,也沒有提他不得體的衣服和車子,像個真正的父親那樣拍拍他的肩膀,一言不發地將余逢春今夜的問題和錯誤都遮蓋過去。
打一棒子再給個棗,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但所有人都捱不過去。
余術懷道:「去睡吧,如果合適,他明天就能過來。」
余逢春無言離開。
回到他在莊園的臥房,余逢春看見有人正在門口等他,是之前那個迎上來的傭人。
「怎麼了?」
傭人端著托盤,托盤裡是醒酒湯,跟他走進房間後,她小聲開口:「大少爺房間裡有藥膏的味道。」
余逢春動作一頓:「確定嗎?」
傭人點頭。
「知道為什麼嗎?」
「好像是為了一個女人……大少爺想要到身邊,先生不同意,大少爺不滿,在外面喝多了酒,抱怨了兩句,不知道怎麼就傳進先生耳朵里,然後就……」
然後就挨打了。
難怪他這時候住在莊園裡,感情是被打的動不了了。
余逢春哼笑一聲,坐在沙發上,想著余術懷剛才說的那些話。
0166此時感嘆道:[他可真是架橋撥火第一人。]
剛打壓完余逢春,轉頭就把稍得意一些的大兒子收拾了一頓。余裴要人不同意,余逢春還沒開口,就說明天能送到他門前。
要是讓余裴那個蠢貨知道了,肯定會對余逢春心生不滿,到時候又是一場鬧。
揮手讓傭人去休息,余逢春端起醒酒湯喝了一口,毫不意外。
「他一直是這樣,」余逢春說,「挑撥離間的好手。」
余裴沒有壞到骨子裡,就是蠢,所以很容易被操縱。
余逢春以前也是這樣。
一人一統沉默許久,余逢春放下湯碗。
「算了,不想這個了。洗澡睡覺。」
明天邵逾白會來,余逢春得好好想想怎麼把人長長久久地留在身邊。
與此同時,邵逾白開始做夢。
夢境轉瞬即逝,但那是一場火災。
第93章
早晨, 余逢春醒來,傭人跪坐在他的床邊,說余術懷已經出去了。
「先生說, 希望兩位少爺一起吃早飯。」
余逢春去看時間。
已經九點了。
「那為什麼不喊我起床?」他問,艱難地坐起身, 頭很暈。
傭人早有準備, 遞來溫水和藥, 等余逢春吃下以後才繼續說:「是先生吩咐不要喊您起床, 他說你要是睡得晚些, 就讓大少爺等著。」
哇偶。
「所以他現在在下面等著了?」
迎上他的目光, 傭人很憐愛地點點頭。
余裴傷口疼, 晚上根本睡不著,所以很早就在餐廳裡面等著,現在都快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