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許久,他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該回魔域了。」
這個余逢春早知道了,處理完獨禪山上的事以後,他已經跟晏叔原提過,說他和邵逾白不日就要離開宗門。
晏叔原忙得一個頭兩個大,只囑咐他自己珍重小心,便揮手,讓他們自行離開,就不送了。
邵逾白應當也是知道的,為什麼又要提一遍?
思及此處,余逢春大發慈悲地應了一聲:「嗯哼?」
邵逾白扣在他腰後的手緊了一下,才道:「魔域雖然時常暗無天日,但最近時氣好,花都要開了。」
師尊要不要一起來?
沒說出口的半句話,有心人可以輕易聽見。
余逢春沒料到他在問這個。
「不然呢?」他喃喃自語,「魔域一群宵小之輩,你形單影隻,恐怕難以應付,我還能丟下你跑了不成?」
0166藏在他腦子裡,被余逢春的愛徒之情震撼得五體投地。
不提那十二位長老是否都是只會背地裡下陰手的宵小之輩,單把邵逾白與形單影隻四個字聯繫在一起,就足夠笑人了。
他把魔尊當什麼了?咬人的小黑狗嗎?說得這麼可憐?
0166意識到自己以前只說主角瞎是很不道德而且有失偏頗的,明明是兩個人都瞎了。
但邵逾白很受用,肉眼可見被哄開心了。
「師尊愛重,我……」
他猶豫著,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表達許多的感念愛戀,罕見踟躕起來,只能抱著余逢春的腰不撒手。
兩人頭頂上,繁星點點,似是銀河奔涌之際濺出來的水珠,連風都平息,如此寂靜又涼爽的夜晚。
「你如果覺得難以回報,不如多活段時間。」余逢春抬起頭,「好好報答我。」
邵逾白的壽命是兩人之前一直刻意迴避的問題,仿佛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又給眼睛蒙上一挑黑布,身前就是滔滔洪水,萬丈深淵。
可看不到,就不存在。
這是余逢春第一次有意無意地將話題挑明。
而邵逾白的回答,是低下頭,慎而重之地在余逢春眉心落下一吻。
「若有幸苟得百年歲月,必定時時侍奉在側,不敢有違。」
……
……
魔域內,花以寧終於在十二長老覲見前的兩時辰,見到了魔尊。
「給你。」
站在魔君身旁的清俊男人遞給他一包用油紙包好的小酥餅,花以寧顫巍巍地接過。
「這是……?」
余逢春回答:「凌景宗山下小街,李氏糕點鋪剛出爐的棗泥酥餅。」
確實是剛出爐,還冒著熱氣呢!
花以寧捧在手裡,聞到些棗的香甜氣,抬眼看見站在余逢春身後的魔尊,正向他投來意味不明的眼光。
而余逢春恰好在這時候笑了一下,又說:「你們魔尊付的錢。」
花以寧:「……」
還是別吃了,供起來吧。
將糕點收好,花以寧先從袖中找來自己剛整理好沒多久的書簡,放置桌前。
「十二位長老會在正殿覲見,屆時他們會匯報一次屬地的管理情況,但屬下為保證萬無一失,特地派人前去探查,已整理成冊,還請魔尊過目。」
說完,他又望向余逢春:「東君可要參與?我為您添設席位。」
余逢春擺擺手,道:「我不方便露面。」
花以寧心領神會,退下了。
這次覲見,明面上是長老匯報,但實際上是有人想藉此機會探查一下邵逾白如今的修為境界和身體狀況。
魔修比正道修士更推崇弱肉強食法則,當年邵逾白能以鐵腕手段一統魔域,如今他的手下便也能躍躍欲試著從他身上撕下塊肉吃。
魔尊之位,竟然會比人間帝王的皇座還要高而寒。
余逢春半坐在椅子扶手,往徒弟肩膀上一靠,不必多言,邵逾白便將書簡展開,呈到他面前。
隨便翻過幾頁,0166沒忍住開口了。
[為什麼連人家昨天晚上睡了幾個小老婆都記下來了?]
小系統非常困惑,不是說隨便探查嗎,怎麼這麼細緻?
余逢春道:「花以寧不簡單。」
如今的魔域格局,是邵逾白打碎完全重建的,從前馳騁的幾個大能全部被砍成了碎肉,花以寧是唯一一個從廢墟里撿回命的。
單從這一點上,不難看出他的心計謀略。
0166懂了,於是余逢春帶著它往下看。
然而沒翻幾頁,一行小字忽然引起了他倆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