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春笑笑,想轉移話題,然而剛要說話,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皇上有旨,召太醫院速去春熙宮!」
梁妃又發病了。
*
*
*
果不其然,余逢春連帶其他兩個民間大夫一起,被趙院判帶進了春熙宮。
剛踏進宮門,余逢春便聞到一陣馥郁的香氣,氤氳厚重,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藥味,聞著讓人心口發悶。
宮殿裡珠簾輕垂,金碧輝煌,世人皆道梁妃得寵,不是沒有道理,單看宮殿裡隨意一座裝飾,便價值千金。
細微的喘息聲在簾內響起,殿內氣氛格外壓抑,宮女太監跪滿殿內,余逢春從一地陶瓷碎片上踩過,同另外兩人跪在角落。
「趙太醫。」
一個格外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仿佛絲綢划過脊背,激起余逢春一陣不露痕跡的輕顫。
冒險抬起頭,在層層疊疊的珠簾綢紗後面,余逢春終於見到了闊別八年的當今聖上。
離別時還是清俊的少年模樣,再見已經完全長開,劍宇星眉,氣度不凡。
因輪廓太俊朗,將世人口中的暴虐荒淫之態一併遮住,所以看不出昏庸端倪。
他著一身黑金龍袍,髮髻扎得鬆散,幾縷髮絲從耳邊垂下,不成體統。但即使是暴君,也是相當英俊的暴君。
仿佛察覺到有人窺視,皇上朝余逢春的方向看來,一雙眼眸似刀劍般鋒利,熟悉得讓人胸口發疼。
余逢春急忙躲開,深深叩首。
只一眼而已,他便像是無法再承受更多。
趙院判顫顫巍巍地上前回話,一把老骨頭險些趴到地上,聲音也哆嗦個不停,生怕說錯一句話被砍了分成兩段抬出去。
余逢春默默聽著,心裡有千百思緒迴轉。
「……你知道嗎,我一直不明白。」他對0166說。
0166:[不明白什麼?]
「為什麼他們都長得一樣?」
余逢春問,聲音里有很罕見的迷茫。
他跪在地上,髮絲遮住表情眼神,唯有語氣聽得出濃重的困惑。
「又為什麼他們都叫邵逾白?」
余逢春試著無視過,但如今見面,問題還是不容逃避地湊上來。
……這個世界的皇帝,和上個世界的聯盟元帥,有同一張臉。
只不過上個世界的邵逾白久經沙場,瞧著更剛毅堅決,而這個世界的邵逾白則在中浸泡久了,眼角眉梢中多了幾分陰狠暴戾。
余逢春分得清,又時常分不清。
0166告訴他答案。
[這其實是任務世界內部的一個早期設置,方便宿主更好地融入角色。]它解釋道。
「怎麼方便了?」余逢春反問,「我經常會分不清他們誰是誰。」
[根據系統空間的檢測統計,這張臉,是你最喜歡的,]0166說,[正確率高達98%。你可以把他們當成同一個人。]
後半句話極不負責,可落在余逢春耳中,卻驚起一陣細顫。
余逢春:「……」
他想否認,想說他就在那2%里,但剛要張口,一連串的證據便從他腦海中像膠片一樣滑動。
余逢春閉上嘴,以免自取其辱。
而這時,一直保持死寂的殿內忽然有人開口。
「從民間選上來的大夫,是哪幾個?」
問話聲柔和低沉,帶著大權在握的漫不經心,問話人知道沒人敢忽視自己的問題。
來不及思索太多,余逢春本能向前,和其他兩人跪在一起。
「草民江秋,叩見皇上。」
聞聽此言,一直翹著二郎腿坐在椅上,並不見急切慌張的邵逾白,眉毛忽地一挑。
「江秋?」
他若有所思地重複,手指撥弄著腕間珠鏈,而後吩咐,「抬起頭來。」
余逢春依言抬頭,沒有錯過邵逾白眼中閃過的一瞬間的遺憾可惜。
他還沒有忘。
「……衛賢跟寡人說,你懂很多鄉野偏方,」邵逾白的思緒飄去別的地方,心不在焉地點點梁妃所躺的床榻,「去看看,看看寡人這愛妃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又昏迷不醒?」
余逢春連忙叩首應下,還未來得及說一言半語,就聽到邵逾白又道:
「寡人向來賞罰分明。你若看得出來,寡人賞你百金,若看不出來——」
余逢春抬起頭,不期然看到了邵逾白眼中的陰鷙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