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將余逢春的手握住,指尖搭住面前人的脈搏,眼睫低垂,甚至不願提起余逢春身死之地的名字,只用「那裡」代指。
「只找到了許多的機甲殘骸。」
沒有你。
人的屍骨不可能在宇宙環境中存留太久,且余逢春引爆異族戰艦的行動太決絕,完全沒有給自己留後路。
邵逾白沒有心存妄想,可他還是去了一次又一次。
好像總得見著點兒什麼才能死心,才能把一腔痛恨咽下去,裝作無事地往下走。
「我想了很久,你為什麼一定要死,我控制不住地想。」
顫抖的手終於撫上余逢春的臉頰,輕柔得如同對待一塊將要碎裂的瓷器。
邵逾白注視著余逢春的眼睛,面上緩緩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後來我大概明白了。」
「你不是不想活,你只是不想過沒有尊嚴的生活。」
「……都是我的錯,」他喃喃自語,眼神灰暗,「我該準備得更好的。」
一滴淚,不期然滴在余逢春的掌心。
「閉嘴!」
余逢春無法再忍受邵逾白賜給自己的自我折磨,好像利用回憶對自己進行無休止的懲罰,正是邵逾白為余逢春服喪的手段。
他咬著牙說,拽著邵逾白的領口,把他用力往邊上一扯一拽,把還站在原地的邵逾白推到床上。
身體與木板接觸,發出一聲悶響。
邵逾白雙臂半撐著身體,愣愣地看著余逢春一腳踹上房門,反手脫掉上衣後朝他走來。
「看清楚,邵逾白!看清楚!」余逢春露出一身傷疤,咬牙切齒,「我人還在這兒,我沒死!」
「……」
邵逾白不答,神色仍然是恍惚的,余逢春二話沒說便跨坐在他身上,抓住他的手,按住其中一道傷疤。
正是心口那一條。
「你感覺到了嗎?」余逢春將邵逾白的手死死按在胸前,急切地問,「我的心在跳,我是活的!我回來了!從前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為什麼一定要苛責自己?」
溫柔的皮膚下是穩定的心跳,邵逾白眨眨眼睛,看清了余逢春眼角那滴將要溢出的淚。
「我是為你回來的,邵逾白,」
他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聽清楚了,我是為你回來的。」
一種接近於刺痛的感覺在邵逾白身體裡蔓延,那株多年前枯死的植物,似乎在這一刻又重新燃起了生機。
「好……」他啞著嗓子開口,「我聽清楚了。」
一條條傷疤將身體拼合,死而復生的影響顯露在表面,余逢春比往日還要瘦些,疤痕在他身上,並不好看。
先前激動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等兩個人都冷靜下來,余逢春才發現這個姿勢大大不妙,邵逾白的手還被他強行按在胸口,指腹的粗繭擦過疤痕,癢到心裡去。
他忽然開口,不好意思地:「別看了。」
抬手把的邵逾白手掃下去,余逢春自顧自的下床,想穿上衣服,然而剛挪了一下腿,腰就被人從後面攬住,接著就回到了床上。
邵逾白的床板真的很硬,薄薄一層床單根本不頂用,余逢春躺在上面,後腦勺被人墊住,剛張開嘴,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便被人深深吻住。
「唔……」
邵逾白的吻是不同於他這個人的兇狠貪婪,沒有試探廝磨的環節,直接是恨不得伸進喉嚨的舔吻,好像真的要把余逢春吃下才能安心。
身體接觸,夜涼無形消散,余逢春被親得迷迷糊糊,連掙扎的手腕都被用力按在頭頂,只能繼續承受。
也正是在這時候,在這個吻里,余逢春意識到邵逾白讓他走時,自己感覺到的情緒究竟為何。
那是一種卑微的期許、壓抑的瘋狂。
並非所有躲避都出於厭惡,有時是因為難以自抑。
邵逾白的胸膛里藏著一隻飢餓忠誠的野獸,余逢春的每一次路過,都是對這隻野獸的挑逗,邵逾白曾用盡全部力氣將這隻野獸囚困,而現在,野獸已朝余逢春露出獠牙。
「好了!……可以了!」
等嘴都被親腫了,余逢春才終於找著機會躲開,身體不住地往下縮,不讓邵逾白碰他。
嘴唇被親得艷紅,眼角也跟著顏色鮮明,余逢春喘著氣,手搭在邵逾白寬厚的肩膀上,用力推了一把。
邵逾白順著他的意思離開,跪坐在床上。陰影仍然將余逢春蓋住。
余逢春跟不好意思似的,抬起一隻手臂遮住眼睛,另一隻手舉在邵逾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