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說觀測到任務世界有崩潰趨勢,是什麼意思?」他強撐著睡意問。
[說不好,]0166道,[得等你見了主角以後自己判斷。]
「邵逾白在哪兒?」
0166:[現在是4月份,不是他的外出巡視期。]
邵逾白現在領著的是以前余逢春的直系部隊,聯盟第七軍。
這支軍隊和其他幾軍不同,沒有固定的駐紮地,一般留守中央要塞,如果邵逾白不在巡視期,那他就只能在中央星——
余逢春:「……第一星系。」
[對。]
「……」
余逢春在第八星系,沒錢沒權沒人脈,要他拖著一副隨時都能碎掉的身子,跨越比命都長的距離去第一星系,拯救一位快要結婚的聯盟上將。
誰看到不得夸一句命苦。
好累。余逢春閉上眼,準備就這麼躺到死。
睡意如泡沫一般將他覆蓋,而就在余逢春即將睡著的下一秒鐘,0166又突然開口,打破了寶貴的沉默:
[我以前一直以為他喜歡你。]
「……」
余逢春睜開眼睛,眼神清明。
「怎麼可能,」好像這是件多麼好笑的事,他笑著說,聲音中聽不出睏倦,「我以前都幹過什麼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邵逾白是他的副官,同樣也是聯盟安排給他的監視者,他怎麼可能——
一幕幕舊日記憶隨著講述在眼前划過,留下短暫的光暈。
余逢春回憶模糊的過去,找不出半點情愛痕跡,於是把系統的猜測當成笑話。
他們是朋友,是對手,是很有默契的合作者,像兩隻同樣被困在囚籠里的野獸,在彼此對抗的同時,也汲取著不屬於自己的溫暖。
余逢春很確定邵逾白不喜歡他。
只是偶爾,余逢春會覺得邵逾白看來的眼神很奇怪。
遙遠的、複雜的,藏著很多說不清的東西。
隔著很遠,讓他的心顫了一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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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恢復好精神有了出門的力氣,已經是12小時之後。
余逢春從衣櫥里找來一套整潔衣服,和許多沒過期的脂粉,對著鏡子鼓搗好久,等鏡子裡那個或許現在還掛在聯盟通緝令上的余逢春消失,才滿意地換好鞋子。
[你確定這樣行嗎?]0166問,[我剛才登錄了一下軍方星網,你的通緝令已經被撤銷了,但在很多節點還留有你的個人信息。]
意思是如果余逢春被注意到,那他的真實身份仍然很有可能被挖得一乾二淨。
如今不在戰時,余逢春的價值貶損許多,或許死了的他在某些人看來更順眼。
余逢春只用脂粉修飾了部分面部特徵,能躲得過人眼,但在機器檢測面前就如同一張白紙,毫無作用。
可余逢春卻絲毫不擔心。
「他們沒有我的基因密碼,」他一邊開門一邊說,「我去死之前有人登陸進總基因庫,把我的信息全刪掉了。」
[哇,]0166沒想到這個,乾巴巴地應了一聲,[誰?]
這是它的失誤,系統本該清楚宿主在任務期間的一舉一動,可0166當時初出茅廬,被即將到來的60分成績單砸得很不清醒,消沉過一段時間,所以任務後期發生了什麼,它不是很了解。
余逢春當然也想到了那段時間系統的死樣子,「不告訴你。」
他得意一笑,抬腿邁出門。
他清醒出門的時間拿捏得剛剛好,坦尾星一日一次的清理任務剛好結束,居民陸陸續續地出門,余逢春看到一對年輕的小夫妻從斜對門走出來,男的踹開擋在地上的垃圾桶,帶著女人往大道上走,趕在下一輪清理開始之前買點生活用品。
新鄰居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他們的關注,坦尾星貧瘠得太厲害,人總是來來去去,過不了多久就會換一批,小夫妻只隱約覺得這次新來的鄰居白得很,身材清瘦修長,像是剛生過大病。
再多的,就沒有了。
余逢春也沒有和他們打招呼。
夜幕即將降臨,天邊掛著一層濃艷的紫,更靠近光源的地方透出一層淺淡通透的藍,飛行器從高空駛過,離得太遠,縮成一個又一個的小黑點,像很久之前看過的鳥群。
余逢春立在拐角處仰頭看了會兒,等飛行器消失在視線末,才低下頭,憑著記憶朝一個方向走。
街道上來往的行人逐漸就多了起來。
細碎的砂石鋪在腳下,偶爾還有些墨黑的碎片摻雜其中,是之前炸毀在星球上的機甲殘骸,因為碎得太厲害,難以回收,所以乾脆用作鋪路的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