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在遊戲裡擁有無所不能的特權,但早已失去了操控雙腿的能力。
就好像一個原本會開車的人,突然忘記了一切關於開車的技巧。
他無法駕馭自己像當時一樣行動。
如果回到當年的喪屍狂潮,現在的他,一定會輸。
他被一個只能坐在輪椅上的設定限制住了,季疏的雙腳被華貴的踏板托著,甚至沒有真正踏足過太陽島的土地。
他已經忘了行走是什麼樣的感覺。
可是謝應卻從玩偶堆里瀟灑起身,向他歪著頭肆無忌憚地笑了笑,眼神綿長,意有所指。
「如果,終點是床,賭注是我呢?」
季疏的喉嚨滾動,莫名想起謝應被他抱在懷裡的時候所承諾的那個時候。
他的皮膚、血液和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開始興奮了。
季疏的聲音沙啞著,喚他:「謝應。」
謝應大步走向床邊,一手撐在床上,身軀側向他歪著,身形鬆散,瀟灑又肆意,卻寫滿某種不可名狀的誘惑。
「我在這呢。」
他緊而又呼喚起季疏,聲音越來越輕。
「叔叔,走過來。」
第88章 間章 不急,慢一點
季疏終於能明白何以自己只是見過謝應一兩面就對他生出那樣貪婪的占有欲來,他們並非只是那段記憶里網絡相識的交情。
謝應由他一手照看長大,年少時小孩子怕黑,甚至會踮著腳穿過長廊溜到他的房間裡。
有時候門鎖著,他總是在完成作訓總結工作之後發現有人已經偷偷站在窗外看了他很久。
季疏總是百般無奈地給人指指門口的方向,片刻之後,外面就會飛進來一個口口聲聲說自己怕黑還能在深夜裡掛在十三樓窗外好幾個小時的小孩兒。
這是被他拍著後背哄睡過的人,是他看著長起來的人。
小孩兒的心思總是寫在臉上,不論是八歲,還是十八歲,謝應看向他的時候眼神里的張揚和熾熱,是他無法無視的存在。
但在特應處,在13號避難基地,他們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敢回應。
而現在,那人就坐在床上,漫不經心地用指尖繞著衛衣上的帶子。
只要他站起來,走過去。
季疏垂眸,注視著自己的雙腿,謝應坐在他懷裡的時候,他是有知覺的,但這雙腿能否支撐他站起來走過去,他無法確定。
但他可以確信,在現存的記憶里,自己躺進13區的生命艙的時候,身軀是完好健康的。
那現在的他,還能站起來嗎?
季疏按了按輪椅兩側扶手上的寶石,腳步踏板被收起,他身軀前傾,雙腳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地毯上。
謝應看著他,歪著的身軀也坐直了,心提到了嗓子眼,看那人將雙臂撐在扶手上,下頜線條因吃力而愈發明顯。
他巴不得飛過去,將人扶起來,可季疏隨即給了他驚喜。
腳掌接觸地面,在雙臂的支撐下,身軀一點點脫離禁錮他多年的輪椅。
季疏感覺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腿上,他的手仍舊撐在輪椅上,身軀卻整個懸在了空中。
汗水從他臉頰流下,滴在地毯上,被無端而起的風吹散。
季疏深吸一口氣,緊皺著眉頭,緩慢從輪椅上抽回一隻手。
他踉踉蹌蹌地站穩了。
季疏鬆了一口氣,抬眼正望見那人喜極而泣的神情。
謝應又哭了,哭得他心臟疼顫。
他卻只能笑著攤開手,無奈道:「等我,我需要再試一試。」
許久之後,他把另一隻手也抽了回來,整個人脫離了輪椅站了起來。
時至此刻,季疏終於能確認,他的雙腿仍然可控制有知覺,他只是像忘記了一項很重要的技能一樣,忘記了該怎麼走路。
季疏試探著抬腳,在無休止的寂靜之中,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一小步。
那種感覺很奇妙,像是在盲操基地最新的戰鬥機械,沒有說明,沒有教程,一切只能由他自行摸索探尋。
而季疏在特應處一向出類拔萃,他已經攻克了無數個像這個的難題,雖然現在的他,還不太熟練。
季疏雙臂懸著,握緊拳頭,接連又向前嘗試。
小腿的力量有些不夠,就像寫在交易會會長的檔案里的文字禁錮和告訴他的那樣,但季疏已經不信這些了。
他只相信自己,相信在前方等待他的那個人。
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終於一點點走到了離謝應一步之遙的地方,謝應又哭又笑,擦了擦淚水,季疏心疼地揉了揉他的髮絲。
「很抱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