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心臟病,生下來就有,也是因為這個才被遺棄在路邊的。
心臟里某個地方有個小缺口,不致命。
不記事的時候,院長就帶他看過醫生,那會兒說是養好了能自愈,加上福利院條件有限,院長就帶他回去了。
後來謝應安安穩穩一直沒發病,所有人都以為長好了,但十三歲追趕蝴蝶,又把自己追進了醫院裡。
診斷結果說送來的及時,還沒錯過窗口期,可以手術治療。可他偷聽到醫生和院長說的死亡率,半夜就趁護士不注意跑回去了。
小老太太把他送到醫院一次,他就跑回去一次,擰著頭不吃不喝,就是不同意做手術。
謝應不捨得讓院長再像乞討一般到社會上露臉,也不捨得自己在手術中意外死去,哪怕只是可能。
那時候,謝應是怕死的。
他要活著,活著見到那個人,也許那人明天會回來呢?
如果不手術,醫生說他活不過十年,這已經是第十年了。
謝應二十三歲了。
看見謝應下意識躲閃的眼神,季疏明白過來,他所說的拼命尋找,並不是一種比喻。
謝應真的在玩命。
「謝應,回答我。」
壓迫感十足的聲音傳來,謝應抵擋不過,乖順地蹲了下來,小臂從他的腿上若有若無地擦過去。
「小毛病,不妨事,做個小手術就好了。」
謝應握著他的手,努力笑得灑脫坦然。
季疏果然最懂覺察他的細微變化,只是這一個笑容,心裡的期望便涼了一半。
「那之前為什麼不做手術?」
福利院雖然苦,但有國家和社會照顧,謝應應該不會淪落到做不起手術的地步。
他知道那個答案,他還是問了。
謝應覺得自己要死了,於是決定把時間都留在找他這件事上,所以被困在遊戲裡,大家多少都有些驚慌失措,偏偏他最為瀟灑不在乎。
對他來說,死在遊戲裡,興許和季疏的距離更近一點。
謝應能感覺到被自己握在掌心裡的指節因情緒波動而顫抖,自知這一次是真的惹到了季疏,心虛地低下頭服軟,眸光卻閃爍著:「我答應你,等出去了,一定去看,好嗎?」
十年,是醫生估計的他能繼續存活的最長時間,他那顆從生下來就不完整的爛心,只能支撐他活到現在,就算立刻死去,謝應也死而無憾了。
季疏大約在過去的時日裡將這人的心思摸得極為透徹,謝應一個眼神,他就能明白這人打的什麼主意。
趙子健看著腳下火海一陣心悸,隱隱覺得自己腳下的空氣好像在動。
他反覆觀察,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大片紅光,終於確定上面的那兩個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正在救他上去。
等和謝應、季疏站到一個平面之後,隔著幾米的距離,趙子健剛要言謝,便被輪椅上的冷麵大佬憑空拉了過去。
他是知道的,謝應好歹講道理,但這人不同。
「給他看看。」
季疏語氣接近蠻橫,他已經不相信謝應的話了,迫不及待地要從所謂的醫生口中聽到一個定斷。
謝應自暴自棄,嘆了一口氣,知道季疏得不到答案不會善罷甘休,便將自己熟稔於心的那一套醫院的診斷結果一口氣都說了出來。
「就是心臟靠近主動脈瓣的地方先天有一些缺損,平常也沒什麼,就是不愛吃飯,長得瘦……」
謝應下意識又要穿插幾句糊弄,被人掃了一記眼刀將手腕抓在掌心裡才老實下來。
「嚴重的時候會疼,呼吸困難……醫院說是膜周部室間隔缺損。」
被抓過來給一個大人問診,趙子健本來心裡還在忐忑,因為他對心外的了解並不是很多,但當從謝應的嘴裡聽到這個熟悉的名詞,趙子健有了一些底氣。
「PMVSD?」他重複了一遍。
「嗯。」謝應含糊著。
趙子健鬆了口氣,其他的他可能不清楚,但是膜周部室間隔缺損是新生兒最常見的先天性心臟病,就算他沒去過心外,但也跟著導師在聯合會診上見過幾次市面,還算是了解一些。
「還是挺好治的,算是先心病里最常見的,有的缺損比較小可以自愈,大一些的話也能進行外科修補,及時治療的話,治癒率很高。」
謝應當然知道這些,他還知道院長一直在自責,早該在他還不記事的時候帶他把手術做了,就不會被謝應擰著拖到現在。但那時候醫院和院長都以為,他的那點小缺損是可以自愈的程度,誰知道後來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