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翎若有所思,長睫掩住了眸底情緒:「一共有幾幅畫?」
今安在沒隱瞞:「六幅。」從林聽死後的第二天開始給,每天一幅畫,給到她頭七那日。
林聽也不是只給段翎留了東西,還給其他人也留了。今安在給段翎送完畫,還得給她母親李驚秋和段馨寧、陶朱送東西。
今安在懷疑自己上輩子欠了林聽的,她死後還給他找麻煩。
關鍵是林聽只給他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寥寥幾個字:麻煩了,我相信你。還有,別傷心,拿出你以前跟我對罵的氣勢來。
傷心?他當然不會為她這個沒良心的傷心,都這個時候了,還區別對待他們。今安在昨天看完信,幾欲把信撕了。在信上多寫幾個字會啊……她的確是死了。
他最終沒撕掉信。
雖說林聽以前不是沒有給他寫過信,但這是最後一封了,今後不會再有她寫的信。今安在意識到這個,心情變得複雜難言。
段翎冷不丁道:「如果我今天就要看到所有的畫呢。」
今安在直視他:「我想,林聽在天有靈,會不高興的,段大人應該也不希望她會不高興吧。」
林聽教今安在這麼說的。
不得不說她很了解段翎,好像能猜到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提前做好準備,就是不知道段翎會不會真的因此改變主意。
今安在有些忐忑,林聽肯定不想看到他們發生衝突的。
夕陽漸漸褪去了,暗沉籠罩下來,人的影子融進暗沉中。段翎看著地上的影子,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那接下來的幾天就有勞今公子給我送畫了。」
今安在沒想到段翎還會笑,儘管他笑容看起來挺正常,但怪瘮得慌。畢竟林聽才剛死不久,大家在傷心落淚,他竟還笑得出來。
難道段翎一點也不傷心?
今安在努力忽略心中的怪異感,沒說什麼:「你放心。我既答應了她,就一定會做到,接下來的幾天早上,我都會送畫來的。」
即使今安在也不明白林聽要分開給畫的意圖,但會照做的。
段翎「嗯」了聲。
今安在又瞥了眼靈棚,沒再進去看林聽。不看會不舒服,看了會更不舒服,他決定不看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段翎摩挲著畫,喚來不遠處的僕從,讓他們送今安在出門,語氣如常道:「今公子慢走,我還要回去守著,就不送你了。」
今安在走了。
段翎站在原地一會,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院子空曠,冷風從四面八方而來,呼呼地吹著他身上那件單薄的白色喪服和手中的畫。
他先回房放好這幅畫,再回到靈棚和李驚秋一起守著棺材裡的林聽。雖說如今時辰不早了,但偶爾還是會有幾個人來弔唁。
林家的人姍姍來遲。
他們是林聽名義上的「娘家人」,卻這麼晚才來弔唁。
李驚秋當作沒看到他們,可林三爺硬是要往她跟前湊:「樂允這丫頭真是沒福氣,好不容易跟子羽成了婚,年紀輕輕的就……」
「滾。」她知道林三爺不是在為林聽的死傷心,而是在為他自己不能再借段家升官傷心。畢竟很少男子喪妻會不再娶,再娶後一般不會管已死妻子的娘家。
林三爺不滿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再怎麼說,我也是樂允的父親。」
李驚秋抓起東西就往林三爺身上砸去,質問道:「你還有臉說你是樂允的父親?我們大家為樂允祈福的時候,你在哪兒?樂允去世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林三爺躲避不及,被砸鼻青臉腫:「你簡直是有辱斯文!」
段翎覺得有點吵。
李驚秋強壓滔天的火氣,不想讓林三爺這種人影響旁人弔唁:「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
他認為她不可理喻。
林聽沒把他當父親來看,李驚秋也是知道的,她不教導林聽就罷了,還縱容林聽。他這個當父親現在還願意來弔唁,已是仁至義盡。李驚秋居然還要轟他走?
不過林聽死了,他欠她三千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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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字據應該不作數了。林三爺偷偷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李驚秋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想快點將他趕走:「還不走?」
林舒用帕子擦了擦淚水,拉住還想上前理論的林三爺,小聲道:「父親,我們還是走吧,七姐姐不會想看到您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