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之前是沒地方賺錢所以窮,現在是有地方掙錢還不讓她去掙錢。
想不明白,過去的仇恨為什麼比現實的生存問題重要。
想不明白,為什麼只有她跳了河,這事才有解決的可能。
姜崖請宋香巧抽空過來照顧一下郭老娘。宋香巧就跟她的名字一樣,嘴巧心善,最會開解人。他們幾個男人站在病床前說來說去就那些車軲轆話,不如他們女人之間的談話來得溫暖。
誰知道宋香巧進去談了一會,就哭哭啼啼地出來要水喝。
姜崖:「……」
「郭大娘真是命苦的人啊。我以為我們村的人已經夠慘了,沒想到她們郭店村的人比我們還命苦。」
王學海哭笑不得,「姐,你可別想不開啊。」
宋香巧擦擦眼淚,「我怎麼可能想不開。現在日子比兩年前好過太多。我天天都能收到新鈔票,有了錢,誰還會情緒不穩定,尋死覓活的?」
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可再想到裡頭躺著的那位,就都笑不出來了。
咋說呢,郭店村畢竟是另一個省的人,從行政區劃上來說,竹坑鄉管不著也不能管。然而,他們畢竟是一群鮮活的人,就生活在對岸。在歷史的場合中,也數次和竹坑鄉這邊同屬一個州、路、郡。
姜崖緩了口氣說:「我再找元基叔談談。」
但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有多難。即便陳元基同意,可村里那麼多人,那麼多張嘴,每個人想法都不一樣……難!非常難!
-
好在經過一番勸解後,郭老娘情緒徹底穩定下來,晚上還吃了一大碗粥,啃了兩個饅頭。她心軟,知道那三個救她的人現在因為在丹江炸魚被派出所的人關起來,她請姜崖幫忙說情。
姜崖安撫她,他已經派人去了雷家窪村,送了些糧食給這三個人的家屬。至於該怎麼處罰,法律會酌情考慮。判刑可能性不大,罰款肯定是逃不掉。
「我聽說他們也挺窮的。哪裡有錢交罰款啊。」郭老娘嘆氣。
姜崖只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
「姜崖,我想掙錢。好歹幫救命恩人交點一點罰款。」
姜崖點點頭,「行。等你出院了,覺得身體沒事,你就還去伙食部幫工。工資照舊,待遇照舊。」
「我們娘倆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啊?」郭老娘遲疑地問。她一想到之前被碼頭村人圍堵咒罵的情形就害怕。
姜崖輕聲道:「就怕你們不來麻煩我們,走極端啊。」
郭老娘一聽,眼淚又禁不住往下淌。
-
當天晚上,姜崖就在葛興國的指示下,去了一趟陳元基家。
登門拜訪,總要拎上禮物。
姜崖雖然工資不算太低,但他每個月還要給竹小蝶五十塊生活費,除此之外,他就像散財童子似的,看誰家困難,便記在心裡,總用各種方式送錢送物過去。這次搶險救災,他做主把梁有仙的拖拉機丟進洪水,當時也說這個錢他也付。他哪裡有錢,只能找關係貸款。王學海最清楚他的情況,故意在葛興國面前提這事。葛興國諮詢了一圈後,說可以把這個成本算在這次抗災救險的支出中。這才解了姜崖的困難。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姜崖總要拿點禮物送上門,陳元基才不好把他趕出去。
王學海從家裡拎來兩箱牛奶一箱酒,說再不吃再不喝就過期了,非要塞姜崖手裡讓他幫忙消消貨。姜崖哭笑不得,他不喝牛奶更不喝酒,王學海非常清楚。顯然是這小子想幫他,又怕掃他的臉,就換了種方式。
姜崖推脫不過,只能收下。後續工資發了,再換成錢還他。
晚上七點,街上的遊客還未散去。
陳元基門口依然圍了很多遊客,他們大概想趁著天黑,把價錢再搞低點,走之前撿個便宜。
「老闆,我要五條,五十塊行不行嘛。」
「老闆,我上午在你這裡買了一條,找人做了還真是好吃。多買能便宜不?」
「其他家的魚都沒有你家大,實惠是實惠,再給我們便宜點嘛。」
陳元基一個人招呼攤位,忙都忙不過來。他除了風乾魚外,還有好幾罐土蜂蜜、天麻、黃芪等山貨中藥材在賣。他家位置好,距離平浪宮近,東西又好,遊客圍得最多。
「你這土蜂蜜是真的吧。別是用白糖餵出來的。」
「哎呀,我要不了那麼多,能不能給我裝一斤裝的。」
陳元基顯然忙得連飯都沒吃,嘴上應著,頭上冒著汗,怕是再忙一會,老爺子身體都支不住了。
想起這幾次與郭店村人對峙時,老頭那雄赳赳氣昂昂的精神勁,姜崖又想笑又想氣,疾步上前,招呼道:「我們這裡的土蜂蜜都是蜜蜂采的油菜花的蜜。這種蜂蜜最溫潤滋補,假一賠十啊。」
陳元基一愣,轉頭瞧著燈光下的姜崖,這小子一臉笑意,手上拎著禮……心思轉了轉,大概明白他此刻出現在這裡是何用意。只是現在太忙了,忙到沒辦法拒絕他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