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看著他,你去歇息好嗎?」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
「小羽……」
不知何時,身後的爭吵已經沒有了。酈羽目不轉睛地盯著床上姜慎不斷起伏的胸膛,酈嶠則一直看著弟弟的側臉。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酈羽突然開口問。
「你們以前待過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酈嶠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愣了一下。
「嗯……其實和現在沒有什麼不同啦。表面看似很安逸,實際上還是狗屎一樣的爛人與狗屎一樣的社會,殺人放火拐賣人口,饑荒瘟疫戰爭……什麼爛事都有。唯一的好處就是樂子越來越多吧。比方說,我們現在身處的遊戲世界原本就是供人消遣的。」
「供人消遣?」酈羽有些不解。
「日子安逸過頭了,人就很想要尋求刺激。」
「那你還想回去嗎?」
「想啊。」酈嶠點點頭,「老實說,那邊雖然爛,卻也是從古至今的人類先驅犧牲了無數次換來的文明社會。而這邊則是一個被反向創造出來的並不健全的設計。其實是沒有可比性的。」
酈嶠的話還是那麼令人一頭霧水,不過酈羽大致明白了。
就好像現在看大雲的前朝,會覺得前朝的習俗十分野蠻一樣。
「你問這些幹什麼?」酈嶠道。
酈羽:「就是突然想問問……那兄長更喜歡哪?」
「……當然還是那裡啦,我是在那邊出生的。那裡有我真正的父母朋友,是我真正的家啊。」
話說完,酈嶠想起什麼,又立刻改口。
「當然小羽也很好。如果可以,要是能把你綁起來帶回去就皆大歡喜了。」
「可惜我只是一堆數據。」
酈羽冷不丁冒出了這麼一句。過了好久,酈嶠卻也不出聲。他才發現酈嶠正一臉驚訝地瞪著自己。
「……小羽?你怎麼會突然說這種話?」
酈羽也不是很明白,剛剛那句話就仿佛一行被寫好的字似的,直接浮現在他眼前。他只是照著念出來罷了。
酈嶠大致了解過一些緣由,知道姜慎出事的那天晚上二人是為何才吵了一架,所以現在才突然這樣問自己覺得哪邊的世界比較好。雖然他討厭姜慎,但是不想見到酈羽現在這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對了小羽,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吧?」
酈羽道:「雲渡山山下,怎麼了?」
「這山上有你和阿慎當年的愛之小屋噢,你不去看看嗎?我聽爍兒說,他還把當年的東西都保留著,時常讓人去打理呢。說不定對你恢復記憶有幫助。」
「……?」
酈羽覺得酈嶠那個什麼「愛」什麼的說法令他十分難堪……忍不住皺起眉。果斷拒絕了三次說不想去之後,酈嶠才總算放起了勸說。
不過,幾日後。
「我要出一趟門,傍晚就會回來,你們兩個乖乖地替我看好你們父王,有時就去叫舅舅,可以嗎?」
懷樂拍了拍胸口,「放心吧,雖然父王已經很久沒有洗過澡了聞起來臭臭的,但因為是阿羽爹爹交給我的任務,所以樂兒不嫌棄他!」
「父王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去洗澡。」一旁姜爍一臉無奈,「況且父君每天都有給他擦身翻身,不會臭啦……」
酈羽覺得自己應該比他更無話可說才是。
「爍兒,這種事不用直接說出來也可以……」
雲渡山並不高,他們當初躲藏後來又被軟禁的屋子就在半山腰。姜慎還命人修了路,不出一個時辰,酈羽便氣喘吁吁地爬了上來。
……不止修了路,連小屋也有明顯修葺過的痕跡。小屋被一圈籬笆圍繞著。正值初秋,所以看起來有些荒蕪。不過通過籬笆上纏繞的藤蔓可知,這裡的夏春一定十分養眼。是個悠閒安逸的好住處。
酈羽在院前站了很久,恍惚間,他突然也出現了自己和姜慎親昵地在院子裡相互摟著,又不知道說著什麼耳語的幻覺。
他用力甩了甩腦袋,邁開步子向屋中走去。
一進屋後,他便愣了一會兒。
這屋裡的一切陳設,都令他既陌生又熟悉。
小屋也不大,甚至不如他在藥山村時的那間土屋。不過小小的住所五臟俱全,床桌,衣櫃,還有一個浴桶,連竹筒切成的杯子上都還刻著他的名字。
他還注意到,牆角放著的搖床。
只能睡得下嬰兒的搖床,一看就是為誰準備的。
搖床床頭上還掛著一個能夠轉動的床鈴,上面有一些用花布縫製的動物玩偶。
然而這些家具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做得並不精緻。多半不是出自木匠師傅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