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被酈嶠觸碰的一瞬,什麼東西洶湧而至,猛然闖入酈羽的腦海。
他不知怎麼又回到了酈府。
然而此時的酈府外張燈結彩,紅綢自屋檐垂落。但酈府前段日子才被抄家的官兵洗劫一空,如今大部分的擺件都是倉促準備的。酈羽的屋子除了床和一張桌子,別的什麼都沒有。
……原來這是他和姜忱的大婚之日。他想,他小時候就一直盯著姜忱那溫潤如玉的身影,如今終於如願以償。
臉上有什麼東西痒痒的,結果伸手,卻發現是止不住的淚。
為他梳妝的婢女看著面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見他又在哭,拿著香粉動作粗魯地往他臉上抹。
「您今日就是太子妃,明日就是鳳後了。怎麼還哭哭啼啼的?」
「我不做太子妃…我不嫁……」酈羽想起來一人,迫切地問道:「姜慎呢?六殿下呢?他不是已經從西戎回來了嗎?他怎麼還不來找我?」
婢女卻像看傻子一樣翻了他一眼。此事,屋外負責婚儀的太監扯著嗓子喊了聲吉時已到,三四個婢女便強行把他拉了起來。
「我不嫁!我不嫁姜忱那個瘋子,放開我!姜慎、姜慎!」
他被婢女們拖到了前廳,差點狼狽地摔在地上,被人伸手扶了一把。結果發現扶自己的是另一個身著紅衣喜服之人。
看到酈嶠他更加惱火。
「滾開!不許碰我!」
他怒氣沖沖,一把推開攙扶自己的酈嶠。結果發現,酈府大喜之日,這前廳竟是一片死氣沉沉。
轉而順著那陣莫名的陰風看向堂中。才發現,堂中正座空無一人。而他祖父酈嶠的靈牌正赫然擺在正中!
第44章 祈福?欺負
他看見靈牌中飄出祖父的身影, 立刻抖著雙腿跪下。
但祖父什麼都沒說,只望著他長嘆口氣,一揮手, 如同一陣煙似的飄走了。
正月十八,酈家的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出了門。
酈羽在前,酈嶠在後。但他乘坐的喜轎顯然比酈嶠那邊布置簡陋許多。這是姜忱故意安排的。
他實在是不想上轎,還左顧右盼, 妄想能有人能從街頭那邊縱馬而來, 把他強行拉上馬, 帶著他逃走就像以前那樣。
站了一會兒, 根本沒有人來。只有身後的喜婆不停地催促。
「太子妃啊, 你別再揭你那蓋頭了。要是再磨蹭, 耽誤了吉時, 太子殿下怪罪下來有你好受的。」
他最後看了眼酈府,只好上了轎, 放下轎簾。前幾日剛下過雪, 喜轎內更是破破爛爛。不說別的裝點, 連個暖爐也沒有配。
酈羽身上的喜服只是單薄兩件,頭上只有頂款式簡樸金冠。跟著他抱著胳膊在轎子中縮了一路。
下轎後, 喜婆又拽著他的衣袖,催著稀里糊塗的他順著喜攤的方向往前走著。可直到他快要走到那東宮的大門,身後的鞭炮和賀喜聲才噼里啪啦喧囂起來。
不是為了他慶賀的, 他當然也不期望、不稀罕。酈羽在禮堂站了很久, 在酈嶠到場後, 才隨著儀官的聲音,一拜,二拜, 再拜。
他蓋著蓋頭,又什麼都看不見,拜得他暈頭轉向。只感覺最後被領走時,周圍一陣很大的騷動,然後是什麼人被拖下去的生硬,最後連自己怎麼被領進新房的也不知道。
他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好在,這太子府還是烤著火的。酈羽凍僵得手指這才漸漸能夠舒展。
當然,根本沒有人來掀他的蓋頭。
屋外隱約傳來鬨笑聲。他想那個方向大概是酈嶠的院子。酈嶠從姜忱還是晉王時就開始做他的幕僚,二人形影不離。相識的友人也很多。
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倒覺得自己這樣冷冷清清的才好。
雖然酈羽從以前起就發現自己偶爾會有身體不受控制,做出一些自己不想去做之事的情況。但他實在想不通出現這種情況的緣由,也不敢想,不敢往心裡去。
那日,他鼓足了好大的勇氣,想趁夜無人時,跟祖父主動提姜慎的事。卻發現祖父房中站了個陌生的身影。
「殿下,老臣知道您為了先帝,忍辱負重多年,可如今……」
之後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好像有另外一個人操控著他的身體。他默默轉身離開,連夜找上姜忱,向他說出祖父與太子私藏軍械一事情……接著酈府全家都被下了獄。於是祖父請求與姜忱見了一面,然後岣嶁著身軀,在他面前下了跪。
酈羽回憶到此處便不忍再繼續想了。他發現自己手裡不自覺捏著什麼,低頭一看,那是姜慎編給他的手串。
他從酈家什麼都帶不出,至於這手串能夠藏在袖子裡。手串這些日子被他盤出了油光,即使只是粗木,摸上去也潤了許多。只是那小丑狗的臉快被他磨平了。
小丑狗只會讓他想到某人的臉,可一想,一顆豆大淚珠就啪的一下,打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