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羽卻仿佛沒聽見似的。直到姜慎又喊了好幾聲,他才從恍神中抬頭。
「哦,沒有……我剛剛突然在想,既然你說那個追殺我的人不是姜慎,那會是誰?是誰……和那些外族人做交易?做的什麼交易?」
姜慎的眸色陰沉了下來。
他望著幾乎要快要燃盡的蠟燭,於是扯了個故作虛弱的微笑:「小羽,我突然好累,我想休息,可不可以以後再跟你說那些?」
聽他一聲「累」,酈羽的臉色終於緩和了幾分。他立刻上前,扶住姜慎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讓他重新躺回床榻。
不但扶了他,還俯身替他拉了拉被角,將角邊掖進榻沿,
雖然大夏天的姜慎被蓋得嚴嚴實實讓他覺得說不定會熱死……但心裡的暖流又幾乎讓他感動到以為自己的一頭銀髮是不是又能變黑回去。
酈羽還問他要不要擦臉。
處理好傷口後,姜慎就已經換上了潔淨的裡衣。酈羽那時還只是站在旁邊看著。這回他讓人端來了溫水。
他的動作嫻熟而細緻,好像很習慣做這些活了。
……即使從備受寵愛的酈公子,哪怕到不受待見的晉王妃……他到底始終是被嬌生慣養的。
怎會習慣做這些?
酈姜慎也不願再去多問戳他痛處。雖然那虐待過酈羽的是沈楓的親娘……但若那女人還活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拿鞭子狠狠抽她一頓才解氣。
不過,心疼是一方面,爽也是一方面……姜慎就這麼美滋滋地靠在床上,直到酈羽看起來像是要走,他連忙喊住。
「你幹嗎去?」
「睡覺去啊,你困,我也困。」
於是姜慎掙扎著,就要從床上下來去抓他。他以為碰到他衣角,卻抓了個空,徒留一陣柔從指縫溜走。
姜慎道:「小羽,你不能走啊,不是說好什麼都聽我的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不是說做什麼都行嗎?」
姜慎苦苦地看向他。
酈羽道:「那也得我能夠恢復記憶啊。」
居然會跟他玩字眼了……這麼一亂動,姜慎的傷口疼得更厲害了。他的小羽以前是個純如白紙一樣的人。
酈羽見他臉色蒼白,這才坐到他床沿。
他卻有些嫌棄道:「……阿恕,你讓我叫你阿恕。其實我很願意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但我現在也真的都沒想起來,你就算讓我……我對著你這張臉,也下不去嘴啊。」
這回不止傷口痛,心也更痛。姜慎就差淚涔涔了。
酈羽長嘆了口氣。
「那我哪都不去,我就在這,行嗎?」
姜慎本意是想酈羽可以睡到自己身邊,見他坐得筆直,最終什麼也沒說了。
等他醒來時,天已大亮。酈羽不在屋裡。姜慎口渴得厲害,喊了一聲,便有位婢女端著茶壺進屋。
「……我王妃呢?」
昨日那一鬧之後,姜慎的身份已不是什麼秘密了。婢女向他行禮,呈上了早已倒好的茶水、他卻沒有接,反而拿起茶盞旁的茶壺,對著壺嘴灌了起來。
「回殿下,王妃說要給您煎藥,此時應該去了後廚。」
「他……親自煎藥?」
「奴是聽人這樣說的。」
方才那陣起床卻沒見到人的陰霾一掃而空,姜慎的心情又好了起來。他放回茶壺,懶洋洋地揮手讓婢女退下。
片刻後,有人咚咚敲門,姜慎還以為是酈羽回來了,立刻讓人進來。卻發現還是剛剛那婢女。
她懷裡的托盤上放著一疊看起來破破舊舊的衣物。
「王爺,這是王妃之前的東西,您看……」
姜慎一點也不願看見那些和酈羽受苦的這幾年有關的東西,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破布一堆,他也穿不上了,拿去扔了吧。」
「是。」
就在婢女快要推出去的一瞬,姜慎忽然想起什麼
「等等,拿給我。」
婢女乖乖地退了回來。
酈羽穿得這些確實是破布一堆,但湊近一聞,卻都是他的味道……姜慎很熟悉,這氣味和以前的酈羽一模一樣。
他這兩天莫名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不管他是熱情還是冷漠,只要酈羽……還是酈羽,姜慎都可以無條件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