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慎既淡定又和藹:「酈公子,你終究沒見到那人的臉, 他到底是不是姜忱還有待商榷。你先別著急,我早就猜你肯定不會好受,所以你天下無敵的六殿下已經幫你想好辦法了。」
酈羽抬起臉,「你能有什麼辦法?」
於是姜慎抓著酈羽的肩頭,把他整個人強行擺正。
他鄭重其事道:「小羽,我……雖是皇子,卻身無長物。若不是皇后娘娘想留著我當一顆與他人制衡的棋子,我肯定早就跟母妃一樣死在宮裡了。我昨日在父皇面前如此招搖,就是希望他能讓我去跟隨葉老將軍帶兵西征。這是我現在唯一的出路。三個月,你給我三個月,我必平定西戎之亂!」
隨後,姜慎忽然眼神一柔。
「等我掙回了軍功,封王開府,我一定……一定來娶你。小羽,我嘴賤,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其實,我一直都……」
他說到這裡,那兩個字就跟燙嘴似的,怎麼也吐不出來。他越想越彆扭,連耳根子都紅了。
但酈羽卻神色平靜得過分。
「……不是,我說這些,你怎麼都不驚訝?」
酈羽十分艱難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早就知道你喜歡我了,這又不是什麼秘密,連梧枝都看得出來。不然你以為我剛剛為什麼那麼做啊?」
想到剛剛柔軟的唇,姜慎倒吸了好幾口涼氣,他不敢置信,「所以,你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
酈羽點了點頭。
姜慎的心在瘋狂躍動。
「……小羽,那你答應嗎?」
他又點了點頭。
他的心跳快到幾乎窒息了。
但酈羽隨後話鋒一轉,「可是…如今赫州兇險,你要是也像那宣什麼侯一樣,被砍了腦袋掛在城牆上怎麼辦?」
姜慎也知道他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但此時不能跟他深究下去。
他對酈羽笑笑,「怕什麼?你忘了嗎,本殿下從小有一項絕活,就是天塌了本殿下也不可能死的。」
二人又對視了好久好久。
這回酈羽望著姜慎的臉,這才終於破涕為笑,他主動鑽進姜慎的懷裡,用臉頰蹭著他的脖子和下巴。
不過他又忽然想起來什麼。
「可你明日…你今日就要走,姜忱若是再像昨晚那樣來殺我怎麼辦?」
姜慎笑著吻了他的額頭。樹影斑駁,柔和的秋光正好亮在他臉上。
「這你就問對人了,你六殿下還有項用了十幾年的絕活,就是裝傻充愣……」
不過人這種東西,為了生存就會自動卸掉腦袋裡一些不好的回憶,只留下那些自己覺得好的事物。
姜慎也不例外。說著說著,他便徜徉在他美麗的回憶之中,
然而,既是夜,自然根本沒有什麼美麗的秋光。連眼前酈羽的那張臉也是冷冰冰的。
「等等,等一下,打住,我有個問題。」
姜慎說得眉飛色舞,被酈羽突然硬生生打斷。
於是他有些急道:「有什麼問題待會問,你先讓我把這段說完……你那時就這麼抱著我,不肯放手,黏人得很,還要我親……」
酈羽卻仿佛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眉頭緊蹙,「我想問的就是你說的這個,我酈府…滿門抄斬,不會就是因為我非要跟你成婚吧?」
「那,當然不是……」
「……哦,那就好。」
酈羽摸著胸口,像是鬆了口氣。
「哪裡好了?」姜慎漸漸覺得不妙。
「要是因為這種事情害死了祖父,我現在會立刻抹脖子到地府給他當面下跪道歉。」
……他說得倒也沒錯,酈羽若真是那種自私自利的人,姜慎覺得自己大約根本不會正眼去看他。
可他看著酈羽那張寡淡到幾近無波的臉,原本想繼續說下去的話就忽然就噎在了喉嚨里,沒了興致。
酈羽卻主動問道:「那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他看起來還很冷靜。
與他重逢的這兩日,總有那麼幾瞬,姜慎無法把他和曾經只是和自己依偎在一起就會偷偷笑的人聯繫在一起。
「……那日送你回府之後,只說你是在外遇到了劫匪。我便啟程去了赫州。等我再回京時,一切都天翻地覆了。你祖父死在獄中,罪名…是通敵叛國。他為了保你,逼著你答應嫁給了姜忱。」
話到此處,姜慎垂下了眼。
他低估了這個狗屎世界對他的控制。他以為,只要自己不死,只要酈羽不會變心,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都是他盲目自信的緣故。
姜慎見酈羽這回托著下巴陷入沉思,抱著幾分期待,「所以小羽,我剛剛說了這麼多,你有沒有想起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