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年近五旬,如今生得肥頭大肚。正用著胖圓的手撥拉著宮人剛呈上的弓。
但當伸向一旁的箭支時,酈羽注意到皇帝眼神一變,故意鬆開了弓弦。
「哎呀,怎麼突然拉不動了?一點都拉不動了。」
沒人想過會有這麼一遭,在場所有人面面相覷。只剩那鹿還在場上亂跑。
皇帝隨手放下弓,連連擺手。
「不中用了不中用了,朕老了,連弓都拉不動嘍!」
他眯眼看向自己身旁的姜忱。
「可這射鹿之禮……這可是每年頭等大事。你如今已封王立府,不如今年便由你來?」
姜忱卻立刻雙膝下跪。
「父皇孔武有力,兒臣遠不及父皇分毫,不敢僭越!」
「那就老三,朕知曉你雖為女流,卻最是擅長騎射。你如今將朕的禁軍都管得井井有條,這點小事,難不倒你罷?」
姜慈面色一白,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瞬間便跪倒在地,聲線微顫。
「父皇!兒臣……兒臣怎敢奪父皇鋒芒?父皇貴為聖上,射鹿之禮,自當由父皇親自操持!」
皇帝低嘆一聲。
「那老四,你呢?聽聞你……」
不等皇帝說完,姜願已是嚇得伏地磕頭如搗蒜,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父皇…我姐都不行了,兒臣就更技不如人……」
連問了幾個人,皇帝明顯已經不耐煩。但酈羽身為局外人也看得明白。這事誰來都不能答應。
皇帝此時看向了姜思,卻不知發現了什麼,表情瞬間變了又變。完全沒有方才那故作老態的樣子。
皇帝猛地起身,指著姜思正要開口,突然有個刺頭站了出來。
那少年年紀輕輕,昂首挺胸,徑直走到皇帝面前,拱手躬身,聲音清朗而堅定。
「父皇,兒臣願代父皇行射鹿之禮!」
看台霎時一片譁然。
皇帝這才重新坐回,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面前的姜慎。
「哦?慎兒啊,倒是好膽色。但你可知,這可不是兒戲。若你沒射中,壞了祭典……」
姜慎卻神色如常,毫不退縮,依舊朗聲答道:「兒臣明白。正因射鹿之禮關乎國運風調,邊疆穩定。父皇如今金貴龍體,如今更萬萬不可涉險。兒臣雖不才,願竭盡全力,不負父皇重託。」
他話一落音,看台又是忽然寂靜無聲
而姜忱微微抬眼,望向弟弟的眼裡淨是厲色。姜慈更是緊咬下唇,惡狠狠地瞪著那少年,巴不得一口吞了他。
連酈羽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生幾分讚嘆。不管他到底是年少輕狂,還是另有打算。他這份膽識,如今已在眾人之上。
皇帝看著姜慎,姜慎雖一直保持行禮的姿勢,但也同樣抬眼與他對視。良久,皇帝才輕笑一聲。
「好,好兒子。你這一身勁兒,簡直和你母妃如出一轍啊。」他一邊說,一邊慢慢點頭,「既然如此,便由你代朕行此禮罷。」
他擺擺手,命人將弓箭一併遞至姜慎面前。
「既如此,這弓朕便賜予你了。射鹿之禮,滿朝文武皆在,慎兒,你可莫叫朕失望。」
姜慎應聲,而後雙手接過呈上的弓箭,緩緩步至皇帝身側。
就像不看酈羽那樣,他也沒看哥哥姜忱一眼。
隨著一聲鑼響,姜慎搭箭開弓,收住五指,緊緊瞄準了那隻還在獵場上惶恐亂逃的小鹿。
酈羽看見他深吸一口氣,胸膛隨著呼吸緩緩起伏。
天上天下,世間的一切在此刻都仿佛凝滯。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這位才十六歲的皇子身上。或是緊張,懷疑,或是期待、不屑……百般情緒交織如網。
而那鹿似有所覺,它拼命地逃著,甚至不惜一頭撞向了獵場護欄。
可就在此時,姜慎看準了它停下的時機突然鬆開了弓弦!
弓弦聲如龍吟,箭鋒微顫,似是蓄滿風雷。
隨後,酈羽聽見「嗡——」的一聲,猶如驚雷乍起。
那箭矢破空而出,直奔小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