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羽驚愕地側臉去望, 那躺在擔架上被包得跟粽子似的人雖然只露著一隻眼睛。卻認得出正是他以為已經被燒死的劉季。
那僅剩的一隻歹毒眼睛直勾勾盯著地上的酈羽。
「劉季?!你不是……」
劉季陰森森笑著,「沈小雨, 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啦?我告訴你, 老子就算死都不會放過你這賤人的!」
「劉季。」知州叫住了他, 「此人就是沈小雨嗎?」
「回大人,是他, 他就算化成灰我都認得。」劉季道,「就是他差點殺死我!還請大人替我,還有那藥山村枉死的村民做主!」
知州捋了捋嘴邊那撇鬍子, 道:「你且說說,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天, 那天……咳咳!」
提起這個,劉季便像是有些喉嚨卡住了。劉大夫立刻上前。
「大人,我兒到底是從火海中死裡逃生, 傷了喉嚨。還是由我來代敘吧。」
於是劉大夫說得憤慨激昂:「那日,沈氏郎本是帶著自家種植的藥材,想賣給我們藥鋪。我兒劉季見他孤兒寡母,心生憐憫,特意多給了幾兩銀子。誰知這沈氏郎不僅貪得無厭,還是個水性楊花的貨色。他故意勾引我兒,我兒內心清明,豈肯干那等齷齪之事!不行他卻惱羞成怒,反誣我兒非禮,甚至將我兒拖到大街上大肆宣揚,壞我兒名聲。
我兒劉季當時百口莫辯,迫於無奈,只能破財消災,被他訛去一大筆銀錢。然而事後,我兒越想越氣憤,決心前往藥山村,直接找他婆母沈玉英討個公道。橋頭鎮到藥山村不過半日路程,我兒到了沈家,卻親眼見到那沈氏郎正在家中虐待婆母!我兒見狀立刻上前制止,結果這惡夫直接揮起簪子劃破我兒的喉嚨!」
酈羽一愣,他抬頭一看,衙役正給那知州呈上了什麼東西。
被燒得漆黑的銀簪,簪尾隱約像是玉蘭花的形狀。正是他給沈姨選的那一根。
劉大夫又繼續大聲道:「當時,藥山村的李村長聞訊趕來,欲上前勸阻,亦未能倖免於難,被那沈氏郎毒手所害。更令人髮指的是,為了毀屍滅跡,這惡夫竟趁夜放火焚燒整個藥山村,妄圖掩蓋罪行!」
說罷,劉大夫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個響頭。
「得虧我兒福大命大,撿回了一條命。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還請大人明察,替百姓討回公道!」
酈羽聽了這番言論,實在是沒忍住,一個撲哧笑了出來。
知州驚堂木狠狠拍了下去,厲聲道:「沈氏,公堂之上,你笑什麼?!」
感覺到身後的長棍遠離,酈羽慢慢從地上爬起身。事到如今,他其實心裡倒十分坦然。
他旋即冷笑道,「劉大夫,以前沒看出來呀?你這編排故事的本事可比你那窩囊兒子強多了。」
橋頭鎮就那麼點大,如今酈羽總算明白,自己為何蟄伏多日都未能將人抓住。
橋頭鎮四面環山,唯一方便脫身的便是水路,而走水路必定要經過康城縣。橋頭鎮乃至整個涉縣,家家戶戶多多少少都打過照面。你家兒郎姑娘是個德行一問便知。酈羽是被故意逼到康城縣來受審。
劉大夫不說話,只恨恨望著他。
酈羽則道:「他這個兒子在橋頭鎮可是出了名是好色紈絝,光是看到他那張臉就要吐了。我能勾引他?大人,您不妨問問這狗貨的爹,他兒子的腿是怎麼斷的呢?」
「我、我腿斷和此事有什麼關係?」劉季在一旁叫了起來,「那是我不小心摔斷的!」
「季兒,閉嘴。」
酈羽還是第一次發現這劉季名字這麼好笑,結果又沒控制不住,笑得更放肆了,「摔斷的和被打斷的總該是有區別的吧?知州大人可知死者劉季那腿是被誰打斷的?」
「大人!他說的都與此案無關啊!」
「——啪!」
眼看著二人在公堂上越吵越大,知州忍不住又是狠狠一拍。
「沈氏,我且先問你,那李村長還有你婆母沈玉英,是你殺的嗎?」
酈羽不慌不忙,「我殺的人只有那老頭。那老頭手腳不乾淨,向來欺善怕惡,知州大人可去藥山村附近打聽便是。我不過是為民除害罷了。說到底,還是那晚是因為他們聯合起來想搶走我們家的東西。至於我婆母之死……那可要問問劉公子了。」
酈羽目露寒色,怒視著劉季。劉季有些心虛地抬手遮了臉。
「你?你家一窮二白的,屁都沒有,有什麼好搶的?」
劉大夫斥道:「季兒,公堂之上莫要多言。」
酈羽知道自己一張嘴說不過這麼多人,他漸漸地,已經從地上站直了身體。
「那日我婆母身體不好,是我去劉氏藥鋪賣藥的。劉季見只我一人,妄圖不軌。他爹回來得及時,被打得抱頭鼠竄。結果不想他真記恨上了我,等我傍晚歸家時候,他與村長李老頭,還有個長期在橋頭鎮做人牙子的丁老三,已經候在我家裡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