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至少可以確定,懷樂暫時性命無虞。
而酈羽思索了很久,他現下唯一能做也是最靠譜的辦法,就是回京去找姜懷樂那位位高權重的父王相助。
……不過幾個月都沒能找到親兒子的廢物王爺又有什麼能耐呢?酈羽一想到這個,就不免擔心起來。
「雨哥兒。」秦夥計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回,「那劉大夫死了兒子,又被那姓丁的到處煽風點火,說就是你殺的人。劉縣令是他家二叔,必然不可能輕易放過你。你就算現在混上了船,也得當心點,難保他們在其他渡口也設了人來查貨。我已經跟這些船夫打好招呼了,他們走水路北上,直接去雲京城。你放心,他們是我們自家的人。你就躲在船艙里,他們是不會吱聲的。」
酈羽沉默片刻,點頭低聲道:「……好。」
兩日前,就在他幾乎要走投無路之時,卻意外遇到了那趙氏小姐。他本以為這兩人會抓著自己去官府,沒想到趙小姐居然讓秦夥計給了自己藏身之處,還送了吃食和藥物。
再然後,趙小姐問他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酈羽說自己想要回京,她便又給她安排了今天這齣。
秦夥計在一堆布匹中翻出來藏在其中的小包裹,遞給了酈羽,「雨哥兒,這裡面有些銀子,還有我們小姐讓人給你配的藥,小姐說你傷勢未愈,每天都需要塗這個,你切莫忘了。尤其是你的臉,小姐囑咐了,這裡面有個小罐兒是香油脂,是用來塗臉的。不好好塗的話,你的臉以後肯定會留疤的。」
酈羽接過了小包裹,東西不多,剛好夠他掛在腰帶上。
「……你家小姐為何幫我?」
秦夥計笑道:「小姐不是救你,小姐是還給那沈姨的人情。沈姨一家以前還在橋頭鎮時,她是我們小姐的乳母。」
「我們以前也跟沈家兄弟在一個學塾,一個先生。劉季那小子,從小就作惡多端,我們小姐文靜,膽子又小,他就淨找小姐的麻煩。只有沈楓敢站出來保護小姐。」
「而且,你別看沈姨現在經常罵罵咧咧的,她以前很好的。沈楓沒走之前,她也不是這樣的人……」
臨近傍晚,在停泊了近一日的船終於駛離了碼頭。酈羽在船艙中搖搖晃晃,心裡十分複雜。
這個坐船回京的場景,兩年來他想像過無數遍。想過離開時自己一定是歡喜的,興奮的,迫不及待的。可如今他卻如一潭死水,靠在牆上,望著眼前的漆黑髮呆。
想到在藥山村,在沈家的那段日子。明明才只過去兩天,卻已經仿佛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了,心也跟著漸漸冷了下來。
入了夜,酈羽就冷了。
晚上,船夫還好心給他拿來了烤餅。但酈羽吃了兩口就跑到船沿邊吐得稀里嘩啦。
那餅除了硬了點之外沒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
他暈船了。
「哎呀,公子,你怎麼一上船就吐了?這後面的路還長著呢!」
「師、師傅……」酈羽抬起蒼白的臉,本來就空空如也的胃恐怕連膽汁都一起吐了出來,「我…我大概要坐多久才能到京城?」
船夫皺著眉,為難道:「至少也得二十來天啊。」
「……我習慣了就會好點的……對吧?」
酈羽就這樣胃痛了一晚,他開始懷念沈姨煮的小米粥了。雖然之前他一直嫌那粥裡頭挑不出幾粒米,但是喝起來全身都暖暖的。再配上沈姨醃漬的蘿蔔乾,懷樂也喜歡。
他每次都想逗懷樂玩,便故意跟他搶著吃。但經常搶著搶著,懷樂就會主動把蘿蔔乾放進他的碗裡。
……對了,還有阿花……
他走得急,不知道阿花有沒有逃出來?
早知如此…還不如聽沈姨的,把阿花做成烤雞呢……
酈羽越想越悲。他不僅胃難受著,那些被燒傷的地方還可能正在結疤,疼倒不怎麼疼,就是奇癢無比。酈羽不敢伸手去抓,只能用指腹來回沾點趙小姐送的藥膏來回揉著。
……這藥膏的味道還挺熟悉的,不過酈羽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聞到過。
或許是在沈姨那?又或者這其實是出自劉氏藥鋪之手?又或者,好像還要更久遠……
他往身上裹了塊綢布,感覺渾身才暖和起來。與此同時,眼睛也漸漸睜不開了。
「…醒…睡了……」
「…醒醒…別睡了……」
「酈羽!」
感覺有個什麼東西重重地砸了自己腦袋,酈羽猛地一抬頭。
他發現自己正趴在桌前,手上還拿著翻了一半的書卷。正面對著自己的窗外一片綠意盎然。
這裡竟然是他的書房。
這間屋子是整個酈宅採光最好,風水最好的一間,原本是酈羽祖父的書房。酈羽從小就喜歡往這裡跑,祖父便把書房讓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