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翅膀也是翅膀,一躍而起時,也是讓人抓不著的。
自己要是也真的有翅膀就好了。
酈羽抬頭望著月空,怔怔地想著。
他要飛回京城的酈府。
有父親,娘親,還有下了朝的祖父,溫聲說故事哄他入睡。
不像現在的一切,都如同噩夢。
為了噩夢終有一天能醒來,酈羽倒是做了一手打算。
他撒了飼料,便鑽進雞舍,把藏在草垛下的錢袋子偷偷翻了出來,一枚一枚地數著裡頭的銅板。
這些錢,是他從一年前開始偷偷攢的。酈羽經常要扛著裝滿藥材的麻袋跟著沈姨去趕草市。趁沈姨不注意,酈羽便能從中摳下那麼一枚銅板。
到目前為止一共攢了五十一文。
他固然會騎馬,可五十文一離買下一匹馬還要存很久很久。
而這藥山村雖不知具體在何州何縣,但沈姨等村民鄉音陌生,酈羽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想回到京城到底需要多少盤纏。
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了。有幾個銅板傍身總是好的。
他仔細確認銅板一枚不少,又鄭重其事地將錢袋重新藏了回去。腹中飢餓難耐,乾脆無力地直接躺在了草垛上。
覓完食的雞都陸續回了窩,其中有一隻乖巧地挨著他趴下,酈羽便伸手撫摸它溫熱柔軟的羽毛,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
……他一定能回去的。他的夢中,父母,祖父,還有那些皇子哥哥……所有人都在,酈羽還是那個剛過沒有及冠的太傅府嫡子。
隔日,那熟悉的尖嗓門卻又將他從夢中拽回現實。
他猛地一睜眼,便看見沈姨一手叉著腰,另一手揮著一根鞭子,氣勢洶洶地立在雞舍門口。院外傳來毛驢洪亮卻斷斷續續的嘶叫聲。
「還睡呢!小崽子,看現在都幾時了!」
他昨夜本想眯一陣就回屋,結果不想一夜迷迷糊糊,剛坐起來,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沈姨嫌棄極了。
「還不快滾去把褂子穿好,凍死了老娘可沒錢給你買墳埋。」
酈羽依舊垂著頭,只悶不作聲。很快隨著她一起把裝好的藥材都搬上了借來的驢車。沈姨坐在前頭趕車,他則窩在車尾,遠遠避開那頭偶爾叫聲驚人的毛驢。
車上,他卻盯著沈姨已經花白的頭髮,和後腦勺那根破舊的木簪,忍不住道:「……娘,你給我買筆墨好不好?」
沈姨沒搭理他,酈羽咬了咬唇,繼續道:「我識字,能寫,也會畫,我寫好了,就能拿去賣了,咱們就有錢了。我還可以去給人抄書……」
沈姨卻鄙夷地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隨後一聲嗤笑。
「會寫字有個屁用?楓郎當初也想開個字畫鋪,老娘倒是還給他湊了錢,結果就埋了幾張。」
酈羽心想,那是你兒子字丑。
沈楓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蟲子爬……多看幾眼倒是挺獨特的。能不能賣錢就是另一回事了。
酈羽沒拜讀過他的文章,但感覺他讀了這些年書鄉試都不過應該是有原因的。
而聖上當初一共選了八個孩子當太子伴讀,酈羽的字是其中寫得最好的那個。
「我跟他不一樣,我的字,可比他好多了……」
酈羽不禁嘟嘟囔囔,沈姨一聽臉色徒然沉了下來。手裡的鞭子高高揚起。
「你說啥嘞?」
酈羽立馬改口,「我、我什麼都不說!我閉嘴!我不提了!」
「小崽子,我可告訴你,讀書,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
鞭子最終狠狠抽在那可憐的毛驢背上,毛驢一聲哀號,馱著他們一路往草市疾奔而去。
第2章 賣藥
酈羽曾被這毛驢尥過蹶子,本是有些怕它。但轉念一想,自己其實現在的情況和毛驢也沒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