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海底森林的一路,葉桉注意全在機械尾上,懷裡捧著它到處搜羅的晶礦、螢光貝、寶珠,和深海動物分泌物形成的硬塊,透著五彩斑斕的光澤。
每放下一個,機械尾就昂起腦袋,成功收穫一記摸摸和「謝謝」「好看」「厲害」。
等來到沙地,葉桉快抱不住滿懷的價值頗菲的寶物。
他向黎諾投去目光,對方含笑不語,抱著胸看戲。
葉桉思忖片刻,把寶物放到地上,招來機械尾:「我們把它埋在這,留給有需要的人。」
機械尾末端上下擺動,一頭扎進沙里,迅速掏出大窩沉進寶物,然後游過來邀功。
葉桉輕撫它的腦袋和尾身:「做的好。」
站起來時,接收到黎諾促狹的眼神,他不自在地避開眼。
這時一陣嘯鳴由遠及近,海水的移速驟然加快,無數魚群從下往上匯聚,幾個眨眼的功夫,黑壓壓地覆蓋了整片海域。
「是深潮現象,」黎諾走到葉桉身邊,手臂擱上他的肩頭,一同眺向上空聚攏旋轉的魚群,「維克托斯星和它的兩顆衛星運轉到同一條線上,會出現短暫的引力潮,質量不夠大的魚會被卷進去。」
特製防水服能根據海底環境調節反作用力,他們只感覺身體略微搖晃,沒有受到引力潮的影響。
黎諾湊到葉桉耳邊:「小葉很幸運,三年一次的現象被我們遇到了。」
隔著照明的護目鏡,他眼裡的笑意清晰可見,葉桉輕聲道:「少將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黎諾嗓音帶笑,「真的是臨時起意。」
海水從他們眼前流過,視線扭曲,面容出現深刻的波折,明明近在咫尺,又好像相隔很遠。
機械尾游到四目中間,左右敲了敲護目鏡,搞不懂他們為什麼一動不動。
葉桉率先別開臉,仰望一圈一圈旋轉的魚群,黎諾拍了下自家尾巴,同樣面向魚群。
十分鐘過去,海水移速降下來,魚群像一簇綻開的煙花,無數小魚無規律地四散,墜落,上方逐漸亮堂,光圈重重疊疊,碎了又起。
這片海域只有他們兩個,仿佛專門包場,觀賞了一出魚戲。
葉桉舉起掌心,柔軟的流水眷戀般滑過指尖,一條小笨魚沒長眼撞上來,蒙圈了一秒,調頭歪歪扭扭地遊走。
偶然的滿足嗎?
機械尾跟著主人抓住那隻手,「回去了。」
破出海面的那刻,漫天繁星盡落眼底。
回到甲板,葉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星空。
吃完一頓海鮮宴,輪船返航。
四十分鐘後抵達岸邊,剛下船,黎諾便問:「在海邊住一晚,還是直接回去?」
同行遊客接連路過,有說有笑,直奔附近的酒店,很快路上只剩下他們兩個。
葉桉遲遲未答,黎諾也不急,吹著海風,腳步慢慢悠悠。
海浪聲漸行漸遠,城市的轟鳴占據了耳旁的位置。主道往左是列車站,往右是海邊住宿。
他們站在路邊乾瞪眼,黎諾忍俊不禁:「這麼難選擇?」
葉桉抿了抿唇:「你選哪個?」
「我都行。」
「……」葉桉輕嘆:「回去吧。」他看了眼黎諾,幽幽道:「以免你明天又臨時起意。」
「噗。」黎諾笑著攬過他的肩膀,朝列車站提步,「臨時起意這種事,回去了也可能發生。」
「請你穩住。」
「我儘量~」
刷好光腦進站,遠遠地,他們看見一群人簇擁,中間似乎有人吶喊,聲音含糊聽不太清。
「過去看看。」
叫喚隨著距離縮短越來越清楚:「別裝了,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打心底里就沒認同我!」
「我就納悶,我們不是同胞嗎?怎麼裝了個晶片就高人一等?高個屁!」
「你們都被上層人洗腦了,心甘情願把自己交給他們,成為他們的奴隸!」
「你們都忘了,曾經我們是多麼自由平等,現在高樓里的勛貴哪個沒有幹過低賤的活。」
「都是你們,是你們把他們捧起來的!」
葉桉和黎諾擠到最裡面,看清了囔囔的人,是一個帶著監測器的男人,面紅耳赤,衣衫大敞,胸口的□□滴滴作響。
幾個警衛一邊嘗試靠近一邊勸解他,人群中應聲四起:「你說的低賤的活是指什麼?我從來沒覺得有低賤的活。」
「我們在培育院被教導工作不分高低貴賤,天才做天才的事,普通人做普通人的事,都是自然篩選的結果,起點一樣,有什麼好計較的,你要我去造飛行器,我也造不來啊。」
「就是,你才被洗腦了,說什麼貴賤,自己貶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