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蘅,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魔族的主君,你不當自有人當!」
「先前占卜便告知了結果,風雨欲來。你是想讓它變成魔族的風雨嗎,楚蘅?」
「楚蘅,總要有人不得往生,這一趟,總會有人出不來。」
「楚蘅……不得往生。」
楚蘅,不得往生。
這句話像是咒語,纏住楚蘅,讓他不得呼吸。
怎麼會這麼痛?好像要將他撕裂。他痛苦地彎下腰,拼命汲取四周的空氣。
楚蘅大吸了一口氣,睜開乾澀的眼睛。
入眼所見,是熟悉的陳設,大婚時的紅帳早已撤下,但因著隆冬之故,換上了不曾漏風的鵝黃色綿帳,里外都鋪滿了絨毛。
這是血月宮的魔君寢殿。
楚蘅鬆了口氣,一股落寞之感突然升起,他摸了摸眼睛,還好沒有什麼液體流下。
「沒事了。」頭頂傳來晏空青的聲音,安穩有力,猛地將楚蘅拉回現實。
楚蘅被晏空青抱在懷裡,他感覺到晏空青的呼吸從粗重變得輕淺,晏空青的手在楚蘅後背一下一下拍著,但他在楚蘅醒來後,就沒再多說一句話。
楚蘅試探著將額頭埋在晏空青的左肩,什麼都不想說,又有數不清的話在腦袋裡擠壓,傾軋著楚蘅的思維脈絡。
晏空青不再受弒心蠱侵擾,忘川底端的紫箭出現,幽冥關閉,烏川沒逃出。大試也沒有勝利者,四個人全都輸了。那三個不清楚姓名的,理應受罰,那個搶奪離甲救命晶石的,更不能放過。
還有離甲,他還有一個小妹。
對。
楚蘅離開了晏空青的懷抱,啞著嗓子,「他們人呢?」
從幽冥到寢殿,半天時間,楚蘅眼裡的血絲已經占據很大一塊,晏空青皺眉,「大殿。」
楚蘅點了點頭,光著腳從榻上走下去。身上已經乾乾爽爽,換上了新的裡衣,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換的。楚蘅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外衣,套在身上,穿好鞋襪。
「去哪?」晏空青在他身後,只問了這一句。
玄色大氅在空中展開,被楚蘅披在身上。他一邊系,一邊朝晏空青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殺人。」
晏空青點頭,「我陪你。」
兩人穿過三道橋,走過長廊,轉了個彎,最終邁入大殿。
「君上來了。」
不知是哪位長老的說話聲,楚蘅也沒心情分辨,他一句話沒說,嫌龍骨椅離的太遠,又嫌階梯過於繁長,借靈力騰空,飛身在龍骨椅上坐好,示意晏空青過來。
晏空青在身旁落座後,楚蘅才施施然開口,「諸位都在。」
殿下站著三人,跪著三人。
「三位長老坐下啊,站著多累。」楚蘅瞥了那處一眼,又將目光放在跪著的那三人身上。
按魔族律法,魔族大試中舞弊之人應該處以什麼刑罰,楚蘅不知,「你們三人,一個個說吧,該怎麼罰?」
他抬手一指,在三人間游離多次,最後指在了最右的那人身上。
蒙丙自知理虧,順從地說:「按魔族律法,理應受墨刑,關入蟲谷,三月後出,發配至神魔邊界,五年後方止。」
「應嗎?」楚蘅問。
「蒙丙謝過君上,應。」
巽丁咬了咬唇,當初做此事一時腦熱,但他從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敢做便敢當,「應,巽丁謝君上開恩。」
最後輪到了復乙,楚蘅來了興趣,看那人並不陌生,「看你眼熟得很,叫什麼?」
復乙戰戰兢兢,咽了咽口中津液,「回稟君上,小人名復乙。」
「好,該怎麼罰你?」楚蘅的手指在案上敲著,發出沉悶的咚聲,像離甲磕在地上那般,一下又一下。
復乙偷看了眼魔君的神色,心裡惴惴不安,「和他們一同,入蟲谷,發配邊界。」
楚蘅冷眼看著底下那人,復乙和離甲,明明甲乙相連,兩個人卻天差地別。他吸了口氣,冷聲道:「沒了?」
復乙往左右胡亂瞟著,並不知還有何過錯,「回稟君上,沒了。」
楚蘅氣極反笑,「沒了?你搶了離甲的活路,這叫沒了?」
復乙聽見此話,慌忙以頭搶地,「那是他自願的。是他放棄了生路,是他要以小妹威脅君上,和小人無關啊。」
為自己辯駁倒是情真意切,楚蘅看著他,又好像看見了那個從不折腰的離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