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晏單手擰開瓶蓋, 把水遞到他嘴邊,皺著眉重複道:「喝水。」
江熠明抬起手, 卻沒有接瓶子,而是輕輕握住了喬晏的手腕,用大拇指摩挲著他掌心。
明亮的白熾燈光映在他眼裡, 在看見喬晏的一瞬間亮了,卻很快又熄滅,像是反射不出任何光點般深不見底。
「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我是個好人,我做不到見死不救。」
江熠明依舊沒接,只是微微一使勁,就把喬晏拉進懷裡,用力地抱住,就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
他不太做美夢的。
如果是在夢裡,或者是瀕死前的幻境,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離他近一些。
曾經他們走過無數次比擁抱更親密的行為,擁抱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幾乎很少出現,哪怕是在做.愛,他也很少抱著喬晏。
懷裡的人往他肩膀上推了一下,沒推動,於是將手繞到他背後,一把抓住他後腦勺上的頭髮,拉開距離。
「我說最後一次,」喬晏冷聲道,「喝水。」
江熠明抬起手,覆上喬晏的臉頰,動作像是在摸什麼寶貝一般小心翼翼,那雙向來宛如一潭死水的眼裡難得燃起希望,「你不該來這裡。」
這句話讓喬晏氣不打一處來,也懶得再和他廢話,掐住他臉頰,二話不說地把水灌進去,
喬晏對餵水這種事顯然不太熟練,江熠明被猛地嗆了一口,捂著嘴咳嗽起來,另一隻手依舊抓著喬晏不肯放。
實在是拿他沒辦法,喬晏挨著他坐下,嘆了口氣,仔細地看了一遍地下室。
重新回到這裡,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位置,喬晏才發現並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只不過是當時的他太過於無助,又不得不面對唯一抓住的希望其實從來都不是真正的希望而已。
「你不該來這裡的。」江熠明啞聲道,即便喝了水,他的狀態還是不太好,「我是死是活,和你沒關係了。」
得益于堅持多年的健身習慣,江熠明的身體素質好,才能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足足撐了三天,換作別人,說不定都臭了。
「你以為我有多想來麼?」喬晏冷笑,「要不是我爸發現你失聯,楊遠找到我,你死在這都不會有人發現。」
「我沒想過會有人聯繫我。」
他已經完成了所有力所能及的「贖罪」,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決定在傷害喬晏最深的地方讓自己自生自滅,甚至對楊遠說過:不用再聯繫我。
可江熠明怎麼也不會想到,最先發現他失聯的,居然會是和他毫無瓜葛的喬清河。
「你們這一家人,太善良了。我明明對你做過那麼多混蛋事,怎麼能……」
怎麼能原諒他的?
喬晏坐在他旁邊,由他握著自己的手腕,沉默半晌才平靜地說:「是你太極端了。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我是恨你曾經對我做過的那些事,但不代表希望你為了那些事去死。」
「喬晏。」
從生死線上走過兩遭之後,喬晏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靜,「我沒有在逞強,雖然很難相信,但那些事情對我而言真的已經過去了,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該向前看的。你現在做的這些事…」
說著喬晏指了指投影,又指了指江熠明,「沒有意義啊。就算你真的死在這裡又怎麼樣,我又不會為這種事情拍手叫好。」
「小少爺,你不明白。我的人生,本來就沒意義。」
聽到這個稱呼,喬晏真的很想打他,見他實在虛弱,就生生忍住了,看著江熠明幾乎蒼白的側臉,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熠明和他的成長環境完全不一樣,在那樣充滿著利益交換的環境裡,或許唯一的「意義」就是利益。他在勸江熠明什麼,也只不過何不食肉糜。
「兩年前,我被你關進來的時候,也想過去死。」
喬晏忽然說道。
江熠明瞳孔一顫,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那兩周,江熠明並沒有虐待他,一日三餐都有人正常給他送,只是無論怎麼也沒有人願意放他出來,無論他怎麼喊江熠明,也得不到回應。
那扇門永遠關著,燈永遠黑著,就好像永遠不會再亮起來了。
「不是因為地下室很黑、很讓人窒息,只是在被關起來的那一周,我終於發現,你原來真的一點都不愛我。」
「喬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