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瑞胤防備地瞪著她。
宋郁華斂起笑意,緩緩道:「……既然您已經寫了份禪位詔書,那就請陛下多費點筆墨,再下一份詔書吧。」
康瑞胤嘴角顫抖,一股有預感的驚恐頓時油然而生。
他掙扎著要往床角後退:「……什……什麼詔書!」
宋郁華自袖口處拿出一份明黃色的詔書,一把扔到他眼前。
詔書展平在床頭,硃筆洋洋灑灑早已替他寫了滿滿一頁。
當頭三個字格外清晰。
宋郁華擲地有聲的語調同他滿是顫意的聲音一瞬重合。
…………
「………罪、己、詔!」
就這三個字,也叫床頭這個本以為已然到了驚懼萬分程度的男人瞬間面如火燒,當即仰頭驚恐地望著她:「……你……你!」
宋郁華平靜地對上他盡力迴避的視線:「………陛下看得清嗎?」
「若是看不清,本宮便念給陛下聽一聽吧。」
不等他再開口,宋郁華冷眼看著這封字字泣血的詔書,啟唇淡淡道:
「…………朕即位十四載有餘,然上無承先皇之明德,下無體恤臣民之心……」
清麗淡漠的聲色一瞬傳遍整個內殿。
康瑞胤也一瞬回神,立刻慌道:「你!你住口!快住口!」
宋郁華緩緩走近,居高臨下目光如炬地看著他一夜之間形容枯槁,又滿是心虛驚恐的模樣。
繼續道:「………一昏聵無能,無承天秉行之作為,空付先皇開創之盛世!」
「你閉嘴!你這個毒婦!」
「………二嫉賢妒能,無厚德寬闊之胸懷,致使宋家滿門忠臣身陷邊疆囹圄!」
康瑞胤奮力抬手,弓著手指朝她抓過去!只拽住明黃色床帳,虛弱的力道下甚至拉拽不過一秒。
宋郁華嘲諷一笑:「………三心性涼薄,無昭昭明目之辯機,致髮妻遭險身故使幼子漂若浮萍!」
一句一句,仿若剝開他裹在身外虛偽又造作的表皮,揭開了其中糜爛無道的內質!
康瑞胤喘著粗氣,瞪紅了雙目:「………你住口!住口!」
「你……你做夢!朕!朕不會蓋章的!朕永遠不會把玉璽交出去!」
宋郁華眼角掠過毫不掩飾的嘲諷,拿起這方詔書,自上而下重新掃了一遍,微微抬眼平靜地望著他。
在他震驚,略困惑的目光中,宋郁華逕自朝一方牆面走去,四面有跡可循地規律敲打後,一面牆體機關「咔噠」作響,登時推出一道方盒。
宋郁華撿起方盒,打開,赫然一塊蕭封盤問了一個時辰,搜查了一個時辰也未能尋到的玉璽!
康瑞胤只覺得胸口一陣氣血涌動。
他引以為傲的帝王心術不及亂臣賊子的陰狠毒辣,他自以為能掌控全局的帝王之尊無形中早就淪為笑柄!
「……你什麼……什麼都知道!」
她垂下眼,將玉璽取出,不輕不重地看了一眼後淡淡道:
「是啊,我什麼都知道,我什麼都能做。」
她微微抬起下巴,嗤笑一聲:「……什麼上吊作戲!什麼自請廢黜後位,太子位!我本可以不九曲十八彎地與你唱這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
「我本可以一開始直接將你抓來綁上三刀六洞地折磨,還有萬千種手段叫你寫下無數封我想要的詔書,再將你這虛偽至極的所謂帝王面目展露於天下人之前,更無需這勞什子罪己詔!」
「畢竟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呢?」
她輕輕巧巧的幾句話,頓時聽得康瑞胤一身的冷汗。
明明是二八年歲的小姑娘,可眼眸神態之間的狠厲只一眼就叫人心慌!
說罷,她緩緩搖了搖頭:「……可是不行。」
「陛下知道為什麼不行嗎?」
「………這滿面字文,是你的罪己詔,還是我宋家的清白書,更是兆兒日後如何做一個正直,賢明君王的第一課。」
她眼眸微深:「我必須忍下這些血腥污糟的手段!徐徐圖之,緩緩而為!」
將這錯亂的局面以最清朗的方式撥回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