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當年被鳩占鵲巢,李代桃僵的人家只有卓家一戶麼?
臨安城內外,大頌疆土上還潛伏著多少這樣的金人家庭?他們是否互相有所勾結?他們的勢力已經發展了什麼程度?這些全部都不得而知。
想到這裡,傅竹衣不由得冷汗泠泠。
說不定就連皇宮也被金國人滲透了呢?
到那個時候,自己已經成為了「卓夫人」,被困在了深宅大院中,自然只能聽憑他們為所欲為。
「我不敢想,真的不敢。他們是我的兄長,這十多年來我們同甘共苦。他們怎麼會,怎麼會是……」
卓全心如刀絞。
「會是什麼?」
只聽得「砰」地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頭強行推開。
卓全跳了起來,下意識地將時影一把拉到身後。傅竹衣則把金剪子藏在衣袖裡。
「怎麼是你?」
在見到出現在門口的男人時,兩人不約而同露出驚訝的表情。
眼前的男人一身耀眼的紅衣,頭冠上插著閃光的金花,胸口甚至還扎著一朵綢緞大紅花。卓不群本來就長得英俊端方,這麼打扮起來,真不遜於舞台上的狀元郎,端得是風流倜儻。
這一身紅衣同時刺痛了傅竹衣和卓全的眼睛。
「你,你怎麼……大哥你今天……」
雖然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但卓文一時半會兒還是改不了口,「大哥」兩個字習慣性地脫口而出。
「卓大人,今天不是你的新婚之夜麼?」
傅竹衣拍了拍卓全僵硬的肩膀,忍下一陣陣的心痛,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這樣的良辰吉日,新郎官不在公主府待著,跑到奴家這兒來,像話麼?」
說著,傅竹衣從卓全身後緩步而出,雙手在胸口交疊,婀婀娜娜,婷婷裊裊地衝著卓不群福了一福。
把剪刀從右手偷偷渡到左手的袖管中。
她不知道卓不群剛才在門外站了多久,偷聽了多少她和卓全之間的對話。
傅竹衣朝卓全使了個眼色,後者雖然驚慌,卻極有默契地一點點挪到門邊,把房門悄悄關上。
他們合作多年,自有一套默契。只消一個眼神,卓全就猜到傅竹衣準備擊殺卓不群。
此人狼子野心,決不能放他輕易離開。
這兩人不曉得,此時的卓不群已經喪失了理智。傅竹衣滿頭的珠翠在龍鳳蠟燭下反射出點點精光,刺得他眼睛疼,心更疼。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這是所有男人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傅竹衣是他今生唯一愛過的女人,也是唯一一個讓他另眼相看的女子。卓不群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有朝一日和傅竹衣成親的時候將會是怎樣的場景……
他用秤桿挑落她的龍鳳蓋頭,穿著一身紅裝,坐在撒滿了桂圓蓮子床單上的傅竹衣嬌羞地抬起頭,兩人相視一笑。然後他們一起坐到桌前,喜娘殷勤地伺候他倆喝交杯酒。喝完酒的傅竹衣面色酡紅。接著丫鬟珍珠會按照江南的規矩端上一碗湯圓,傅竹衣輕輕地咬上一口,驚呼一聲「生的」。
再然後,就是紅燭高燒,洞房花燭……
現在自己一身婚服,大紅的花球還系在胸口,傅竹衣也和想像中的一樣,紅唇欲滴,面泛桃花。然而他的新娘不是她,她的「新郎」甚至是自己的弟弟……
卓不群心中百味雜陳,眼眶通紅。
「我有話對你說。」
「有什麼話,等過了今晚再說也不遲。」
傅竹衣看著他,心如刀割。
比起卓全,她早一步看出了自己這未婚夫行為蹊蹺,才會在他面前故意隱瞞病情,甚至為了避開和卓不群成婚,自願淪落風塵,就為了尋找隱藏在背後的真相。
本以為他是受了惡人的挑唆,一時鬼迷心竅,至多裡通外國——誰想到他不是「通敵」,他自己就是「敵」!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麼?
傅竹衣拿起酒杯酒壺,斟了一杯酒,雙手遞到卓不群面前。
「今晚是奴家和令弟的大喜日子,大伯要是歡喜的話,就請滿飲此杯。」
「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