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爺爺再神勇,今年也年過六旬。廉頗老矣,尚能飯否?他這次回京,就是解甲歸田了。到時候他老人家掛印離去,也不知道是誰來接替他的位置。」
「袁爺爺沒有兒子麼?」
「你不知道?三位袁公子早就戰死沙場,可憐袁將軍一次又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
說道動情處,這人忍不住用袖管擦了擦眼淚。
「難道袁家軍里就沒有培養出一個可以繼承將軍衣缽的人?」
「噓……官家本來就忌憚袁家軍坐大,成為一方諸侯。你都不知道,據說北疆那邊的百姓,只知道有袁將軍,不知道有官家呢。」
說著,這人又把嗓子往下壓了壓,「別的不提,誰不知道傅大人和袁將軍交好。你看這次傅大人被流放,京城裡那麼多官員跟著落馬,很多人和傅大人八竿子打不著邊也遭了殃,只有袁將軍安然無恙——這是為什麼?」
「為何?」
「當然是因為官家壓根不敢動袁將軍唄。袁將軍要是一怒之下投靠金國……或者乾脆自立為王,你看我們大頌滿朝文武,有一個能和他對抗的麼?」
「啊……」
眾人恍然大悟。
「難道官家這次要效仿太祖爺爺『杯酒釋兵權』麼?」
「都說了是袁將軍自己提出要卸甲了。不止是袁將軍卸甲,以後恐怕也不會再有袁家軍了。老將軍的部將們應該會被拆開打散了分到別的隊伍里去,反正不可能再讓他一家獨大。」
不止袁將軍,鎮守西南、東南的將領皆是如此。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比起遠在千里之外的金人,皇帝更擔心自己的部將造飯。
「那如果金人再南下,我朝還有足夠勇猛的兵將可以與之抗衡麼?」
坐下有人發問。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就連說書先生老墨都放下摺扇,忍不住捏了捏他本來就為數不多,越掐越稀少的鬍子。
————
「您走了,北關怎麼辦?」
美景閣內,傅竹衣與袁旌將軍相對而坐。
誰也不知道,袁將軍回京後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入宮參拜皇帝和太后,而是微服私訪來到章台街,與這位昔日好友之女,如今艷名遠揚的時影姑娘見面。
「邊疆如何,官家自有決斷。」
袁旌端起酒杯,搖了搖頭。
他自幼習武,一輩子戎馬生涯,雖然現在年事已高卻也腰板挺直,氣勢逼人。若是從後面看,還以為不過四十多歲,正當壯年。因此他染黑鬍子,略作打扮來到這章台街,竟無人發現其真實身份。
「我倒是想馬革裹屍,可惜官家不給我這樣的機會。從正月到現在,一連六封密旨催我回京,我要是再不回來……哎。」
後面的話雖然沒有,傅竹衣也心知肚明,恐怕自家父親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鑑。
「我都不記得上次回京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應該是住在傅府,那時候你娘已經沒有了。對了,是為了冰潔的婚事……」
「袁伯伯……」
「外人只知道我死了三個兒子,卻不知道我還有一個義子,死在了十年前的大火中。如果他還活著,和你姐姐成了親,現在說不定已經有一堆孩子圍著我喊我爺爺了。」
說到這裡,袁將軍一雙老鷹似眼睛裡也泛起了淚花。
「我命里福薄,犯下太多殺孽。沒有親兒子給我送終,義子也二十出頭就早早夭亡。你姐姐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天底下再也找不到這樣乖巧懂事的女孩子了,我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向你爹提親。沒想到不止那個孩子,竟然連她也走在我前頭……」
傅竹衣聽到這裡,也忍不住墜下淚來。
「大侄女,伯伯不會眼看你淪落風塵的。」
袁將軍四下看了一圈,他習慣了軍隊裡的生活,最見不得臨安城裡的鶯歌燕舞,覺得皇帝就是被南方這些軟綿綿、香噴噴、嗲兮兮的習俗給磨光了血性,帶壞了脾氣,把太祖太宗打下的花花江山拋之腦後,整日裡只曉得醉生夢死,不想恢復漢家河山。
看著屋子裡瑰麗的布置,聽著樓下傳來的吳儂軟語,絲竹聲聲,再看傅竹衣這一身從前都沒見過的奢華打扮,濃妝艷抹,滿頭珠翠,都讓他心痛難耐。
袁將軍從胸前摸出一打銀票,拍在桌子上。
「這是伯伯這一輩子風裡來雨里去,刀口舔血攢下來的積蓄。我這就下去給你贖身,以後我們再也不回臨安這地方。你要是不嫌棄,伯伯收你做乾女兒,從今往後我們隱姓埋名。伯伯一定給你找一戶好人家託付終身。」=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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