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把箱子放到地上,指了指棺材裡的女屍,「開始吧,快點。」
老者不是別人,正是給傅竹衣瞧病的廖大夫。
此人投軍做軍醫之前,原本也是一個仵作。因為得罪了京里的貴人,在臨安混不下去,是安然給他找了條生路。
「我說,你那麼多年沒幹這事兒了,不會生疏了吧?」
安然蹲在他身邊,看他拿起柳葉似得小刀子在端娘子的屍體上比比劃劃,遲遲沒下手。
「開玩笑。在戰場上一天看到的屍體,比在京城幾年都要多。」
廖大夫說著下刀。
安然靠在一旁的大樹上,一邊和他說話,一邊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
「你那個女徒弟,對自己夠狠的。」
「她的事情不要對任何說。」
「我的嘴你還不放心麼?」
廖大夫哼了一聲,「就是心疼那麼個女娃娃,要遭那份罪。」
「別說她了,這個怎麼樣?是吊死的麼?」
「上吊之前先被人勒斷了脊椎,然後偽裝成投繯的現場。手法很高妙,如果是直接勒斷脖子的話,仵作一眼就能看出來。也就是我這樣做過軍醫,見多識廣的老頭才能識破。」
廖大夫先是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接著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怎麼了?還有哪裡不對?」
「不是,只是……」
廖大夫舔了舔嘴唇,看著安然。
「這手法和害你徒弟癱瘓的手法似乎有些共同之處……」
————
月黑風高,一道黑影落在波浪似起伏的屋頂上。
卓全蒙著臉,施展輕功,一起一落,宛如一隻矯健的蒼鷹。
眼看劉一刀家近在眼前,這蒼鷹卻不幸一腳踩到屋頂上的積雪,掙扎了兩下墜了下去。
關鍵時刻卓全一把抱住屋檐下的一棵大樹,呲溜溜地滑到樹底。
他抱著腳踝疼得呲牙咧嘴,抬頭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進了一戶人家的院子。不知道是沒人還是這家人家睡得太早,屋子裡黑燈瞎火的。
慶幸沒人發現自己,卓全緩緩起身,正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突然聽到屋子裡傳來說話聲。
他心想壞了,一定是剛才的動靜被屋子的主人發現了。
卓全四下打量一圈,眼見院子裡無處可躲,只好貓在窗戶底下。
「我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屋子裡傳來男主人的聲音。
卓全心想這是遇上夫妻床頭吵架了。
「大人,我不幹了,我真的不幹了。這些年來我為你們辦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你們放過我吧。」
出乎卓全意料,另一個說話的人居然是個男人。
聽他言語之間口稱「大人」,卓全不由得警覺起來。
「放過你?讓你帶著女人遠走高飛?」
第三個聲音傳來,又是一個男人。
「不是……」
「不要多說,老實在這裡待著……誰在外頭?」
說時遲那時快,卓全腦袋上的窗戶「砰」地翻開,一道人影「嗖」地竄了出來,飛往對面屋頂。
卓全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對面屋頂上站著一個黑衣人,與自己差不多的打扮。
兩人在屋頂上纏鬥了起來,只聽得屋頂上傳來砰砰咚咚的聲響和瓦片被踩碎的聲音。打著打著,黑衣人虛虛地打了一掌後轉身要溜,屋裡竄出來的男人急沖沖地追了上去。
卓全不由得心下納罕,這臨安城裡什麼時候來了那麼多高來高去的武林人士,難道他們準備要開什麼傳說中的武林大會不成?
他正想著,突然覺得耳旁傳來一陣勁風,一隻手掌破空往他左耳後劈來。卓全翻手從腰間摸出一柄匕首猛地朝對方手背插去,那人動作雖快,卻依然被刀鋒帶破了點皮。一擊不成,左手往他後背重重一推,右手來奪匕首。
卓全捏緊刀把,反手去刺他的眼睛。恰好此時一股微風吹過,月亮從層雲後閃現。匕首上斜映出對方的面孔。
雖然只是二指寬,但卓全驚鴻一瞥下還是看到了對方的雙眼。
入眼的是一雙冷冽的眸子,帶著寒光朝他冷冷地掃過來。
這眼睛的形狀竟有幾分熟悉,卓全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