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娘子離開皇宮不久,劉一峰也因為一次殿前失儀,丟了宮裡的差使。
從此之後,他倆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大半年時間,等再出現,端娘子成了章台街美景閣的紅牌。劉一峰成了仁美坊里專門閹割男童的刀子手。
這一切都是因為劉一峰好賭成性。
原來他是個城內有名的浪蕩子,仗著內廷侍衛的身份引得不少小娘子追逐。端娘子和其他女人一樣,只當她的劉郎是天下第一英武的男兒,被他威風凜凜的外表和甜言蜜語蒙蔽,甘心為他一次次鋌而走險。
然而劉一峰得了端娘子後依舊死性不改,還越發變本加厲,才幾個月的功夫不但把端娘子從宮裡帶來的嫁妝賠的底朝天,還把新婚妻子賣進了青樓。
這些都是銀翠說的,原來端娘子彌留之際,已經基本失去了神智。她一會兒把銀翠認成是當年一起在宮裡服侍皇后的小姊妹,一會兒把她當做和自己爭搶花魁位置,那位已經老大嫁作商人婦的花娘。一會兒又不住地默念劉一刀的名字,喋喋不休地講述這些年來的心酸,懷念他們那段久遠,短暫卻又刻骨銘心的愛情時光。
就在年前不久,端娘子總算湊夠了贖身的錢,全部交給劉一峰,讓他來贖自己。還囑咐他這次千萬不要再有差錯。她已經老了,再給她三五年也賺不出那麼多的錢了。劉一峰嘴上一口答應,還說的花好桃好,會帶她離開京城,兩人到一個誰也不認識他們的地方生活。
誰知道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端娘子望眼欲穿,終於明白自己又被騙了,於是支開小姐妹,一大清早投繯自盡。
如果不是銀翠聽到她房間裡窸窸窣窣發出奇怪的聲響去看了一眼,說不定當天就走了。
卓全在藩坊聽阿麗娜說了端娘子的情況後,立即告知傅竹衣。傅竹衣吩咐他不惜一切代價馬上把銀翠買出來,這才得到了這些珍貴的情報。
聽了銀翠的轉述,卓全真是義憤填膺,想不通世間怎麼會有如此負心薄情的男人,專門盯著一個愛自己的女人騙,一騙就是一輩子。
「端娘子不是自殺,劉一刀也不是故意要辜負她。他應該是真的要去找她,但是還沒等他出門,就出了事。」
傅竹衣聽卓全描述了一遍仁美坊的現場,冷靜地推理起來。
劉一峰失蹤,家裡的財物被洗劫一空,唯一的男僕被殺,從表面上看像,只是一起闖空門的搶劫案。
然而卓全說過,那小廝十分機敏,端娘子這樣約等於半個主母的人上門和主人約會,他都要在門口打量半天,怎麼會隨意被人闖了空門。
另外如果是為了劫財,當然是要把所有的房間都一間間都洗劫過去。那他怎麼不去打開蠶室的大門。莫非這小賊早就知道裡面沒有財物,只有一群被閹割了的小男孩。
而且為什麼要劫走劉一刀呢,他若是個美貌女子,歹人見色起意把他擄走也就算了。俊俏小郎君也說得過去,畢竟這年頭好男色的也不少,偏偏劉一峰是個鬍子拉碴的糙漢。
「劉一峰出事之後,你去現場勘察,有發現不對勁麼?」
「說來真是氣人,我們剛趕到不久,大理寺的人就來了。說這個案子被他們接管,六扇門的其他人都不得過問。」
「大理寺的人怎麼來了?還沒輪到他們吧。」
傅竹衣不解。
大頌朝施行三法司制,州府衙門抓人,刑部定罪,大理寺覆核,御史台監察。雖說職能難免有部分重疊。早年還出現過為了搶功勞互相內鬥的荒唐景象。但是這些年來幾個衙門合作愉快,很少出現越俎代庖的事情,怎麼一個劉一刀就把大理寺的人給招惹出來了。
「大理寺說劉一峰身上背著其他案子,需要重查。所以直接把案子摟過去了。」
卓全氣結。
「師父出面也不行麼?」
「別說師父了,我去求我大哥都不行。」
卓全抱怨。
「你去求你大哥了?」
傅竹衣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我不是跟你說過,你幫我查案的事情不能叫任何人知道麼?」
「放心,除了師父沒人知道我倆曾經盯梢過劉一刀。」
卓全急忙解釋,「再說了,我想找我大哥也得見得到他的面。我哥忙得好幾天都沒回家了。」
每年年尾為了顯示皇恩浩蕩,皇帝會赦免一部分關在牢里的囚犯回家過年,以顯示天子仁德。
這種舉措的本義是希望他們感受到了天子的恩德之後,能夠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但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都能隨隨便便被放走的,不然豈不是縱虎歸山。這就需要大理寺重審,確定他們原本就是被錯判誤判,或者量刑過重才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本來每年年底就是衙門最忙的時候,又是各種考核,又是迎來送往,加上年底治安最差,那麼多事情壓在一起,難怪卓不群回不了家。
「不過我哥托人帶信回來,囑咐二哥好好念書。對了,還提到師姐了呢?」
卓全沒察覺他說話的語氣有些酸酸的。
「說我什麼?」
傅竹衣微微側著臉頰,簪頭上的同心結正對著卓全。
「他說:鞋子的尺寸剛好,穿起來舒服極了。讓我謝謝你,說你辛苦了。」
這麼多年來,除了衙門裡發的官服,卓家幾個男人身上穿的,腳下踩的,身上掛的差不多都是街上買來的,幾乎沒穿過女眷親手縫製的衣物鞋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