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季大叔知道你偷了東西的話,又會是什麼反應呢?」
傅竹衣站了起來,女人嚇得一個激靈,洗了一半的靴子重新落盆里。本來只是麵皮上被打濕,這一下可好,水直接灌進去了。
「什麼偷東西,差爺不要信口開河!」
婦人說著,驚恐地往外頭魚鋪望了望。
「昨天一早,章台街一家青樓的龜奴來報官,說她家娘子用的香粉丟了好大一盒。那盒香粉價值不菲,裡頭除了有各種香料,還有磨細了的珍珠,瑪瑙,紅鉛。」
她說著,用力地拍了拍身後的佩刀。
「雖然你渾身一股魚腥味,但是我聞的出來你塗了香粉。別告訴我是你買的。說難聽點,那盒香,把你家的鋪子都賣了你也買不起。」
「大人,別,別……我說,我說……」
女人被唬得腳下一軟,頓時匍匐在地。孩子見了邁著小步趿拉趿拉地跑了過來,緊緊地抱住她,口中不住地呼喚娘親。
第8章
「撿的?」
「就是撿的,真的,在賭坊的後院裡。」
傅竹衣看著手裡的漆盒,黑色拋光的盒子光可鑑人,用彩色貝殼鑲嵌的螺鈿蝴蝶振翅欲飛,栩栩如生,確實應了她的那句話——把這她家店鋪賣了都不值這個錢。
「你怎麼會去賭坊?我看你也不像是會賭錢的樣子。」
卓全蹲在火塘邊烤自己的靴子,橙色的火光映得他的臉紅紅的。
「大人說笑了,就我們每天掙得這點口糧哪裡能那麼糟踐,還要給寶兒攢錢娶媳婦呢。」
季嬸說著,愛憐地摸了摸孩子的腦袋。
「我是去給他們做金銀魚膾去的。那些賭坊里雖然也養著自家的廚子,不過要論這片魚的手藝,不是民婦吹牛,全臨安沒有比我更好的。」
頌人嗜吃魚生,有一道宮廷菜餚叫做「滴酥水晶鱠」,說的就是把生魚片成如紙一樣的薄片,在太陽底下宛如透明水晶一般,伴著橙齏吃,鮮美無比,講究的就兩點:魚要新鮮,刀工要好。通常吃完要喝一杯奶酪,不然會拉肚子。
傅竹衣的母親安氏生前也喜歡給家人做這道菜。她是武家之女出身,使起刀子來頗有英武之氣。每次傅竹衣的父親都會舉杯,對妻子大加讚揚,說「呼妻拂幾霜刃揮,紅肌花落白雪霏」。(注釋:化用李白詩句《酬中都小吏攜斗酒雙魚於逆旅見贈》)
正因為講究新鮮,所以一般都會請廚子到現場操作。不然等從廚房裡片好再端上來,就失去了那股子活蹦亂跳的味道了。
「除了賭坊,民婦還去過很多城裡的大富之家和酒樓,為他們現場片魚呢。」
傅竹衣心想難怪雖然只是賣魚人的妻子,說起話來那麼進退有禮,原來是見過大世面的。
要說臨安城內有不少廚娘,雖然出生中下人家,但卻被家人視若掌上明珠,從小學習廚藝,以資士大夫之家採拾娛侍。其中的佼佼者,那真是色藝雙絕,普通的富豪人家根本用不起。這女人雖然不是那種等級的廚娘,不過也解釋得了她為何可以外出拋頭露面。
女人說著,眼睛裡突然有了亮光,「兩位大人要吃麼?今天我記得有一條上好的鯽魚,五六斤重,用來做魚生最好了。」
說著,捲起袖子站了起來。
「不急不急,以後有的是機會……你是說你是在去賭坊給人做魚生後,在賭坊後面撿到的這盒香粉?」
「對。」
「德旺莊?」
「正是德旺莊,他家是我們的老主顧了。」
「這香粉……可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傅竹衣看了眼卓全,把女人拉到後面角落裡,「比如說……用了之後,你想讓你男人幹什麼,他就幹什麼?」
「呀……這,這話說的,怪讓人害臊的。」
季嬸瞟了外頭店裡的男人一眼,臉蛋通紅,「確實……比以前對我好多了,至少不怎麼打我了。」
傅竹衣點了點頭。
「對了,你兒子手上掛的是長命鎖麼?叮叮噹噹的。」
女人連忙喚兒子過來,讓他抬起胳膊。
傅竹衣低頭看了眼銀鎖片,一面鐫著「長命富貴」四個字,反面則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麒麟,精緻可愛。
兩人在魚鋪老闆全家的歡送下離開,卓全遠遠地托著香粉盒子,別過腦袋免得沾染到身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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