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他再無信仰。
聞傑用手掌使勁揉了揉臉,「失去她太痛苦了,我怎麼也接受不了。過去的二十幾年裡,我踏踏實實上學,努力工作,認真生活,沒有任何地方得罪過命運,可一夜之間,我的人生就給毀了。我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便乾脆把過去全部顛覆。」
「從前我把專一、忠貞當作必須奉行的原則,之後,我卻開始過自己鄙視的那種生活,沒有道德,沒有約束。」他輕輕扯了下嘴角,像自嘲,「說實話,我一天都沒開心過,但還是堅持這樣過下去,心裡想著,也許用不了幾年我就能掛了……結果我還是天真,到現在身體都好好的。」
丁蘊潔不知該說什麼,搜腸刮肚了半天,才找出句話來安慰他,「你還有兒子。」
聞傑聽了,神色卻一黯。
他很少去看那孩子,每次想起他,就有強烈的牴觸情緒,他恨那孩子,也怕他,覺得他是死神。如果沒有他,舒蓓蓓應該還活著——雖然明知這樣想對孩子不公平,但他沒辦法控制自己。
丁蘊潔從他臉上多多少少能猜出點他的心思,也就沒再往下說。
小火鍋孤獨地沸騰著,丁蘊潔隨手抓了點茨菇片扔進去。這個動作把兩人同時拉回了現實。
「我沒想到不上班會讓你那麼生氣。」聞傑的聲音重又輕快起來,「以後我會天天到公司上班——哎,我要天天去找你,你可別煩我。」
「怎麼會,你是總經理呀!」丁蘊潔笑起來,「吃東西吧,都煮爛了。」
「我吃飽了。」
「那就喝點涼茶,解解火。」
她給他杯子裡倒王老吉。
聞傑看著她,「你很會照顧人。」
「裝的。」丁蘊潔笑,「我其實特別笨拙,從小就是,永遠搞不懂處事原則,怎麼有分寸地跟人交往。有時候真想把自己的人生進度條快拉一下,能迅速過完需要和社會打交道的日子,早點進入老年生活。」
「這麼看,人還是得有點信仰才行,不管信什麼,否則日子確實太漫長了。」
「完全正確!」
聞傑盯著她說:「愛也是一種信仰。」
「什麼?」
「愛。」
丁蘊潔愣了幾秒才明白過來,不免多看聞傑一眼,聞傑沒有迴避她的目光,眼神里似乎交織著真誠與願意探討下去的熱情。她在心裡呵呵兩聲,愛是她最不擅長的東西了。
聞傑說:「那天我告訴你,我讀完了那本書——《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你說它探討了靈與肉的關係,我看到的則是信仰,對愛的信仰,最後戰勝自私、貪慾、痛苦。當然要做到很難,所以作者在結尾安排兩個人都死了。」
「所以,信仰愛,結果就是不得好死?」
聞傑一愣,忽然大笑起來,「果然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
「對,我一向比較悲觀,尤其涉及到感情。」
聞傑望著她笑,笑容里有丁蘊潔不理解的東西,仿佛在探究她,令她有些不自在,隨口問:「你現在還有信仰嗎?」
聞傑被問住,沉思片刻,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停頓,過了會兒才笑笑,「不知道,還在找。」
* *
床上擺了三套行頭,從上到下依次是:襯衫、領帶、褲子、皮帶。款式、顏色各異,床底下還放著三雙鞋。
聞傑捏著下巴打量片刻,把其中兩件襯衫交換一下,終於露出滿意的神色。他脫去睡袍,開始換衣服。
早上七點五十分,他換好鞋,套上西裝,在穿衣鏡前整一整領帶,拎上才買不久的芬迪牛皮公文包,精神抖擻出門了。從今天起,他將恢復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作息。
他拒絕了姚奕給他配個司機的建議,還是想多些自由,不願自己的生活被外人窺視。
住宅離公司約三十分鐘車程。聞傑八點整開車出小區,八點三十分時才走了三分之一路程——被堵在高峰段了。
他十八歲外出讀書,離開這座城市已整整十六年。高中時期,走讀的同學都是自己騎車去學校,那時候馬路上幾乎見不著幾輛汽車,大伙兒可以撒丫子賽車,並排往前騎,還不耽誤說笑。有那種膽兒特別肥的,還敢站在別人的自行車行李架上耍雜技,各種花式玩法。
至於現在,滿大街擠擠挨挨的全是汽車,首尾相接,沒完沒了,騎車的人幾乎看不見了,自行車道要麼沒有,要麼被擠占。生活節奏驟然拉快,幹什麼都講個效率,人們想盡辦法改換著交通工具,卻依然被堵在路上。在不禁鳴的路段,一邊跟隨前方車輛緩行,一邊鳴笛泄憤,在焦慮中消耗一小截生命,天天如此。
相比其他司機,聞傑就淡定多了,這樣的情形對他而言才剛剛開始,好奇遠多於急躁,他饒有興致地觀摩著窗外,看別人發火、吵架,許多人或許還沒完全從睡眠中清醒,直接把起床氣帶到了路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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