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蘊潔笑了,「但願你能堅持一個月。」
聞傑來了興致,「不如咱倆打賭,如果我贏了,你請我吃飯。」
「如果你輸了呢?」
「那就罰我到夏天再跟你賭一次。」
丁蘊潔白他一眼,「你真夠精的!」
聞傑說:「放心吧,我這人最講信用了,說了要好好上班,肯定會堅持。」隔了會兒,又說,「其實,大嫂並不需要我認真做事,我就是個幌子,整頓公司也好,清除周應凱的勢力也好,實際動手的人是她自己。」
丁蘊潔不太理解,「姚董為什麼不直接出面?」
「因為她掌握的資源不夠多,如果上來就把老周一鍋端,她最後能拿到的說不定只剩個空殼。所以她必須找個突破口——就像現在這樣,從整車入手——一點一點清理,把屬於順時的東西都留住。」
丁蘊潔還是不理解,「那為什麼找了你呢?」
聞傑笑起來,「不是說了麼,因為我姓聞。只有我最合適,選其他任何人,都是在向周應凱宣戰。」
丁蘊潔說:「老周也不傻,即便選你,也知道是要動他。」
「對,但那樣他就無話可說了。就像古時候朝代更替,總得找一個有名分的人出來扛大旗,能堵天下人的嘴。」
丁蘊潔搖頭,「聽得頭大。」
「我也不喜歡。」聞傑說,「好在我的任務很簡單,塑造個吊兒郎當的總經理形象就算成了,周應凱越瞧不起我,我這總經理就做得越成功。」
丁蘊潔想了想,恍然,「姚董是想讓你麻痹老周?」
聞傑笑,「就這意思,讓他覺得這倆人根本不配和他交手,免得他得空就琢磨我們。」
「還是想簡單了吧?任何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老周肯定不會隨便放過。」
聞傑依然笑,「可不是,敵人總是比我們想像得強大。」
他的笑容溫和而沉穩,是那種長年保持自信的人才會有的篤定。
丁蘊潔看著這樣的他,難免想起姚奕提到他回國的另一個原因——她不知道聞傑是否也明白姚奕的用意。
「在想什麼?」
丁蘊潔回過神來,掩飾著笑笑,「你好像一點都不急?」
「急有用嗎?人一著急,智商就跟著降低,那我不一無是處了?」
兩人一起笑。小火鍋再次沸騰,霧氣模糊了彼此的笑臉。
丁蘊潔叫:「呀!又一鍋熟了,趕緊吃!」
埋頭吃了會兒,丁蘊潔才又道:「那天,姚董和我說了你的事。」
聞傑挑著鍋里的食物,沒說什麼,但丁蘊潔從他表情里看得出,他聽著呢,而且都明白。
「我以前不知道你那些事,有些地方誤會了你,如果言語上有冒犯,我向你道歉。」
今天的主題似乎就是道歉,但除了說對不起,丁蘊潔也講不出別的,她不擅長安慰人。
這次聞傑不說「沒關係」了,他把燙熟的肥牛卷在芝麻油里反覆攪著,仍是低著頭,連聲音也很低。
「你有過信仰嗎?」
丁蘊潔想了想,搖頭,「沒有。」
「我有過。」聞傑說,「她懷孕以後,我在美國入了教。醫生說,她懷孕發病的可能性很高,會危及生命。可她一直想做母親,我怎麼勸都沒用,所以我想,乾脆信個什麼吧,也許信了就會有奇蹟。」
沒有奇蹟,從來就沒有過。
「生產沒多久她就大出血……我很少求什麼,但那天我跪在地上,求上帝為我保住她……」
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殘陽如血的黃昏,舒蓓蓓的主治醫生文森特從手術室里出來,對他說,情況很危急,大人和孩子,恐怕只能保住一個,目前看,孩子的情況比較好……
他從沒對人動過粗,可是那天他把文森特按在牆上,咬牙切齒朝他吼:「別管孩子!我要你保住蓓蓓,我要保大人!保大人!你聽明白沒有?!」
這樣的爭執,好像生命真能掌控在人手裡似的。事後想想,可笑又悲慘。午夜都沒過完,舒蓓蓓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