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路燈是橘色的,倒襯得他唇紅齒白,像個深夜偷翻小姐閨房的白面小生,只可惜被抓了個正著,慌亂中竄上房梁,又沒勇氣下來,狼狽透頂。
陽台下面是灌木圍起的一塊長方形園圃,裡面是鬆軟的泥和各種草本觀賞植物,丁蘊潔靠近園圃,聞傑就在陽台上扶住欄杆看著她,兩人離得很近。
丁蘊潔問:「你怎麼回事,給鎖陽台上了?」
聞傑說:「一言難盡。」
「我去找酒店服務台拿鑰匙?」
「用不著。」聞傑探出身子向下瞧了瞧,「我就從這邊下來好了。」
「啊?你要跳樓?」
「噓,小點聲——」
聞傑長腿一跨,就翻出陽台,又小心地轉了個身,面對園圃,眼神忽的凝重犀利,仿佛化作標尺,眼裡閃過各種測量數據。
陽台離地兩米左右,但丁蘊潔還是心驚肉跳,主要怕他萬一摔斷腿,自己作為同謀,在姚奕那兒沒法交代。
「等等!」丁蘊潔再次與他確認,「你真要跳?」
「我覺得能行。」
「那你等一下。」丁蘊潔回身跑到車子旁,打開後備箱,從裡面取出一條戶外野餐用的絨毯,用力抖開,鋪在園圃里。這條毯子還是在博特家庭日時發的,一直放車裡閒著,沒想到今天用上了。
「你儘量往毯子上跳,不會被花草扎傷。」
「有數!」聞傑開心地咧嘴笑,「真該早點給你打電話。」
他深呼吸,身體微微收攏,隨後手放開,一躍而下,腿著地前,雙膝事先彎曲,做好了防護,雖然落地時在毯子上滑了一下,沒穩住,但基本無礙。他很快起身,得意洋洋給丁蘊潔展示,「瞧!毫髮無傷!」
丁蘊潔鬆了口氣,「跳樓姿勢挺標準啊!」
「我以前玩過跳水,這裡雖然是地面,但避免受傷的原理我感覺是差不多的……」
因為跳得太成功,聞傑不免有些滔滔不絕。
丁蘊潔抱起膀子打量他,「你不冷嗎?」
聞傑猛一哆嗦,「冷!」
他想都沒想就要往副駕上鑽,丁蘊潔抓了個墊子扔給他,「坐後面——你這副樣子,容易讓人誤會!」
「大半夜的,能有誰誤會啊!」
「好吧,會干擾我開車。」
「能理解。」
聞傑笑呵呵地進了後車座,順便拿墊子護住襠部。丁蘊潔把暖氣開足,啟動車子離開。
「到底怎麼回事啊你?」
聞傑在暖空氣里舒服地打了個哈欠,然後說:「我跟朋友打賭輸了。」
「所以他們把你關陽台里?」「嗯。」
聞傑沒好意思說明白,其實輸了的懲罰不是關陽台,是和他們相中的一個姑娘同床共寢,他看了看姑娘那抹得濃黑的妝,實難下咽,想要悔棋,那幫醉鬼哪裡肯,堵在正門不讓他走,他突圍了好幾回都沒成,便很堅貞地躲進陽台。姑娘洗完澡,在房間裡看著電視等他投降,他凍得不行,這才厚起臉皮給丁蘊潔打電話。
「其實你不用給我打電話,直接往下跳就是了。」
「那怎麼行!我沒開車來,穿這麼點衣服從酒店裡走出去,成何體統?」
丁蘊潔想,還挺臭美。你衣衫不整在陽台上站半天就成體統了?
「那我要是不來呢?你就在陽台上站一宿?」
聞傑笑道:「你不是來了嗎?」
「我來是因為你是我上司,如果沒這層關係,我大半夜跑出來不有病麼?」
「哦對,我是你上司,我差點忘了。」聞傑嘆口氣,「真希望咱倆是在別的場合認識的。」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比如酒吧,難道你從來不去酒吧?」
丁蘊潔噎住,半晌才問:「你真是斯坦福出來的?」
「嗯。」
「真在 MS 諮詢幹過六年?」
「嗯。」
「怎麼證明?」
「我比你聰明。」
「呵呵。」
聞傑聽出她的輕蔑,立刻考她:「2874 乘以 1567 等於多少?」
丁蘊潔抿了抿嘴,「……你知道?」
「知道啊!」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