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沈傅離開之時,那個春天的傍晚。
第100章
從西牆的柳樹下挖出東西並不難,不過兩刻鐘的功夫,一個漆了銅油的樟木盒子便被侍衛從淺坑裡取了出來。
夜裡下起了雪,屋檐上一輪銀藍的月亮,照得簡陋的小院格外幽靜。沈朝顏坐在小院外的馬車外,懷裡抱著那個沒有打開的樟木匣。
她記得小時候阿爹抱她,總是輕輕鬆鬆就能將她扛在肩頭。沒曾想到了如今,阿爹留給她的全部重量,就僅僅是這麼一個小小的木匣。
沈朝顏沉默地撫摸著它,眼神卻落在無聲飄落的碎雪。
身後有踏雪的腳步傳來,不待沈朝顏回頭,一件帶著溫熱的裘氅就被披到了她的身上。她猜到來人是誰,沒回頭,只順手將氅衣攏了攏,溫聲問他,「還沒睡麼?」
謝景熙「嗯」了一聲,矮身上了馬車,坐到了沈朝顏身邊。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沉默地望著面前簌簌飄落的雪花。
謝景熙注意到她手裡捧著的那個盒子,問沈朝顏,「打開看過了麼?」
她搖搖頭。
「不敢?」謝景熙問。
沈朝顏沒有回答,摩挲著木匣的手卻收緊了。
他笑了笑,用故意輕快的語氣問:「我記得有人曾經同我說,不能總活在過去,要向前看?過去縱然有遺憾、有追悔,可我們不能因為這些就不去面對,又或是沉淪無休。」
「所以……」他頓了頓,垂眸溫柔地注視著她,「你要看看麼?」
沈朝顏側頭回視,良久,她終是點了點頭。
「喀噠!」
木匣上的鎖扣被打開,在靜謐的雪夜中發出一聲輕顫,沈朝顏緩緩打開那隻小小的樟木匣,看到裡面滿滿鋪著的形狀各異的小木板。
「這是……」沈朝顏疑惑,拾起其中一個三角形木板打量。
「這是胡桐樹,」謝景熙道:「一種生長在豐州和塞外的喬木,因為抗旱、抗風沙,所以即便是在沙漠裡也能長得很好,被這裡的人視為沙漠守護神。」
他頓了頓,看清沈朝顏手裡的東西,復又道:「不過這似乎是用胡桐樹做的蝶幾,通常是小孩子喜歡的小東西。」
「小孩子喜歡的麼……」沈朝顏重複著謝景熙的話,視野禁不住模糊起來。
原來阿爹還記得行前對她的承諾。
他說會給她帶當地的小玩藝兒,便真的帶了。他將承諾放進這個小小的匣子,從不曾食言。
原來阿爹一直都在這裡等她。
眼淚再也忍不住,斷了線似得往下淌。謝景熙沉默地看著,伸手將她攬進懷裡。
沈朝顏將那些蝶幾取出來,看見下面的一本厚厚的冊子。冊子翻開的瞬間,兩人都滯了一息,裡面白紙黑字地記錄了魏梁所涉所有販私往來,從數量金額到接手之人,事無巨細。
大約魏梁也是怕有朝一日自己暴露,留下對方的罪證,既不怕對方見死不救,也能在關鍵時候轉作證人,減輕量刑。
沈朝顏快速查看冊子裡的內容,直到查閱到火·藥一欄。果真如陸衡所言,年初的記錄里五百斤火藥的接手人是尉衛寺的曹寺卿,而金額的一欄,記載卻是上萬兩的白銀入庫。
王瑀挪用軍餉的數額沈朝顏推算過,不過是幾千兩,而今這多出一倍的銀子來自何方,魏梁卻只諱莫如深地畫了個圈。
她從冊子裡翻出魏梁與買家的通信,也只有這位記錄是圈的人,用的是一種暗號似的文字。
沈朝顏取出一封信件端詳,只見白色的紙頁上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點或豎,看不出規律,但偶爾能發現幾個重複的圖案。
謝景熙也從未見過類似的暗號,他忖道:「倘若是專門的暗語,一般兩人手裡都會有一本書作為破譯的對照,按照某種排列規律便可破譯密信。」
沈朝顏點頭,卻愁道:「只是我們若要破譯這密信,怕是得好費一番功夫才行。兇手一直逍遙法外,我們無法確定他是否還會有下一個目標……」
一聲輕響,一個泥封的卷束從匣子裡落出來。卷束落到地上,沾了細雪在絲帶,沈朝顏拾起打開,開頭那排熟悉的字跡一瞬撲入眼帘——
吾女茶茶,
見此信時,吾已辭世。唯以此別,亦為幸事,切勿自咎而悲矣。
此數年,吾累於朝堂,關懷未足,深感愧疚。吾及而立方得爾姐弟,感上蒼垂憐。爾自幼聰慧,吾得女如此,何其有幸!唯願今後諸事順遂,平安喜樂,吾亦足矣。=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2_b/bjZh9.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