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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堂上恢復了那種陰沉的寂靜。屋外的雨還在張牙舞爪地下著,在地磚上濺起一層白白的水霧。

王瑀情緒激動,這襲話一收,反而襯得堂上格外寂寂,有一種隔生隔死的蒼涼。

謝景熙微怔,只問:「所以王僕射認為,我是那個幕後兇手?」

「不是麼?」王瑀反問:「朝堂之中除了謝寺卿你,誰還在有動機的同時,擁有如此的手段和人脈?」

燭火瑩躍之中,謝景熙決定將計就計,從王瑀口中套取當年的真相。

思及此,他抬頭攫住王瑀的雙眼,頭一次,允許自己將心中壓抑的怨恨全然展露。

「王僕射想活,被困受降城的五萬嘯北軍難道不想麼?王僕射想要人放過,受降城被屠的十萬百姓,難道不想麼?可是呢?王僕射放過他們了麼?」

王瑀不語,半晌才落寞地道了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殺你蕭家的是勢,不是我。我也只是順勢而為,別無選擇。」

蒼老的眼珠泛著微黃,他在陰雨和燭火下注視著謝景熙道:「所以今日,殺你的也不是我,是命,是這天地間弱肉強食的道。」

話落,王瑀令人取來一個瓷瓶,擱在謝景熙手邊。

「蒙赫死了,我手上最大的底牌已經被抽掉了。」王瑀說得慢條斯理,「朝堂爭鬥向來如此,你將我逼至絕路,我亦只能殊死相搏。」

一張長長的認罪書在謝景熙面前鋪開,裡面列出了從魏梁到蒙赫之死的全部罪狀,也陳述了謝景熙從蕭家子變成謝家子,隱藏身份,伺機復仇的作案動機。

王瑀伸手一延,對謝景熙道:「謝寺卿,請吧。」

謝景熙哂了一聲,只問:「事到如今,那王僕射可以告訴謝某,趙豎一案,是因為陳之仲用受降城一事威脅了王僕射麼?」

王瑀怔了怔,並不反駁,「陳之仲這個小人,當年若不是有我提拔,如何能從一個九品錄事,搖身一變,成了那受降城的別駕?而他卻恩將仇報,多次用受降城一事要挾於我……」

「所以當年受降城淪陷,是因為有人趁得守軍疲倦,偷偷開了城門。而那人,就是陳之仲。」

王瑀沒有否認,只笑嘆到,「早知老夫便不讓溫良去送這密函了。他就是因此對蕭家內疚,才會欺瞞老夫,讓你在老夫眼皮子底下多活了這麼些年。」

「所以,當時蒙赫所領援軍的糧草根本沒有被劫,對不對?」謝景熙道:「這些都是你們拖延行軍,妄圖拖垮受降城的謊言。而那些糧草,則全都轉進了蒙赫手下安東軍的口袋。讓他可以出其不意直搗突厥王庭,迫得敵軍回撤,也以此替他謀取了懷化大將軍的功勳。」

而這,大約就是沈朝顏解出的那個「謊」字的含義。

受降城一戰,援軍之所以未至,並不是因糧草被劫,行軍耽誤;而是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沒有人會來救他們。

忌憚鎮北王的王瑀不會;謀求功勳的蒙赫不會;貪生怕死、賣主求榮的陳之仲更不會。

人命於他們而言,不過賤如草芥。

廊外的雨還在下,空氣里都起了層白霧,佛龕前的香菸繚繞不斷,王瑀盯著那陣輕煙道:「可老夫沒想到的是,你既已要做沈家的女婿,便是決定借沈傅之勢,可你又對他下手,難道是因為彼時,他已經發現了你的身份?」

謝景熙心中一凜,反問王瑀:「王僕射此話何意?」

王瑀冷呲,看向謝景熙道:「謝寺卿不必跟老夫裝腔,沈僕射所行官道前夜雖是下過雨,但豐州偏北乾旱,那樣規模的雨,怎麼可能引發泥石流。而且……」

王瑀一頓,復又補充,「老夫曾暗中派人前往豐州,在沈僕射出事之地調查。發現那場所謂的泥石流現場,多處石塊有燒痕,且殘留類似硝石和硫磺一類的東西。」

他哂笑一聲,「也怪老夫私心,怕此事挑明後,要受波及的首先是我王黨,才讓人將消息都壓了下去。沒曾想……養虎為患,倒是自己先嘗了惡果。」

第77章

硝石、硫磺,且伴有燒焦的痕跡……

謝景熙一聽就變了臉色,在大理寺這麼些年,他不會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是火藥。

王瑀所言,是說沈傅遭遇的那場意外,看似天災,實則卻是人禍。那場所謂的泥石流,分明只是人為以火藥引爆山體所導致的意外。

謝景熙怔忡,如若王瑀沒有騙他,那是否說明沈傅當年也參與了受降城一案?

也就是說,害死蕭家和嘯北軍的仇人,竟還要算上一個沈傅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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