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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外面的走廊上,與謝景熙一門之隔的地方,堂堂昭平郡主正蹲身靠牆,輕輕將並未上鎖的門推開了一隙。

若是放在從前,沈朝顏可能又被他這副義正嚴辭、公事公辦的模樣給騙了。但過去幾月的經歷,到底讓她逐漸看清了這人端方君子的皮囊下暗藏的敗絮。

再思及之前闖他淨室那次,這人泰然自若地告訴謝夫人房裡沒人;還有昨晚,他說謊被揭穿之後,依舊平淡自若的樣子……

還做筆錄?

沈朝顏都快給他氣笑了。

真想現在就賞他一冊祭文錄!

於是口說無憑的某人想起夜探馬廄的那晚,自己在黑衣人手臂上摸到的一塊凹凸。現在想起來,之後謝景熙還真有可能提前動了什麼手腳,擾亂了她的判斷。

思及此,她屏息凝神,悄悄往前面挪了一步。

封閉的房間裡熱氣氤氳,將眼前蒸騰出一股旖旎的煙雨味道。

謝景熙退下身上的圓領袍衫,順手將它搭在了旁邊的木架上,接著便是半臂和中衣。沈朝顏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若是再這麼看下去,除了謝景熙小臂上的那塊疤,她會看到的還有……

心念電轉間,來不及後退,男人素白的汗衫敞開,露出一片緊實的麥色皮膚。秋日的陽光斂白,被屋裡的水汽一蒸,落在皮膚上,像塗了層澄亮的蜜。

光影繚亂之中,她看見那條精壯的、脛肉分明的背脊。低頭之時,上面的筋肉一條條蠕動,周圍兩片肩胛骨隨之翕動,像一對收了翅膀的鷹翼。而謝景熙也在這時側身過來,露出那條肌肉流暢的手臂。

視線順著其上微凸的筋脈往下,一直到小臂的地方,一塊並不起眼的肉色粘膠吸引了沈朝顏的全部視線。

而後,她看見謝景熙將那塊東西撕了下來。

這一刻,沈朝顏體會到了什麼叫且喜且怒。

之前所有的巧合和懷疑在此時相撞,腦中轟然一震,像驚濤拍岸——

為什麼黑衣人總能「意外」跟她在各種調查現場撞上?

為什麼夜闖案牘局的那次,謝景熙會突然帶人去那裡追捕逃犯?

為什麼國子監擊鞠墜馬,他能當機立斷、反應迅捷地將她救下?

又為什麼畫舫那一次,大理寺能那麼恰好地趕到現場?

沈朝顏越想越心驚,只覺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把所有關於黑衣人的謎團都串了起來。

所以,這人不僅從一開始就阻撓她查案,還變著法兒地跟她玩心機。

哦!還有!

他不僅襲胸、監視、跟蹤,還剪了她精心養護的指甲!

而她卻還在城西的燈燭坊捨身救他!

一股沸熱在胸中炸開,沈朝顏強忍想咬死他的衝動,一雙拳頭都握得指節泛白。

認識這麼久,她總算是看清了這人的真面目——真是說句道貌岸然都算恭維他了。

這人真是值得起一句人面獸心衣冠禽獸斯文敗類行同狗彘!

沈朝顏心潮洶湧,完全忘了自己當下在做什麼,直到男人線條精壯的腹部猝然闖入視野。

覆蓋其上的素白色薄布滑落,她這才急急慌慌地起身後退。而後背撞上一堵軟牆,沈朝顏驚愕回頭,看見神情比她驚愕百倍的霍起。

也是在此時,房間裡傳來入水的響動,她方才在做什麼,不言而喻。

「你……」

一個「你」字才出了個嘴形,霍起便被沈朝顏眼疾手快地捂嘴拖走了。一直行到驛站喧鬧的大堂,沈朝顏才氣喘吁吁地放開他。

「你……」霍起擺出副五雷轟頂又痛心疾首的表情,瞟了眼兩人的房間,問沈朝顏道:「你怎麼……還偷看謝寺卿洗澡啊?」

沈朝顏張了張嘴,最後卻只憋出句疾言厲色的「要你管」。

「……」霍起確實也管不了,輾轉半晌也只能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

情緒被這麼一打斷,沈朝顏當下也收了打死謝景熙的衝動。

這人向來臉皮厚又善狡辯,等下倒打一耙把白的說成黑的,她才是氣沒出成又給自己惹一肚子不快。

思緒轉得飛快,沈朝顏看了看樓上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面前的霍起,忽然有了主意。

喜歡唱戲是吧?

若要論裝瘋賣傻的本事,從小到大,她可還沒輸過。

她眼神犀利地攫住面前霍起,對他道:「今日之事我自有緣由,你答應我守口如瓶,不可讓第三個人知道,特別是謝景熙。」

霍起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無奈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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